李福才从兜里不知掏了什么,在伤口上抹了一把,黑黑的。他盖上衣服,瞥了黄友华一眼,说:耽误这么一会,尸毒残存了一些无法清除,不过不碍事,无非让他虚弱一些,特别喜欢吃半生不熟的东西而已。
没办法完全医好吗?我问。
这不是医术,而是辰州符术。李福才纠正我说:尸毒入体,危害取决于时间长短。时间短的,尸毒只能顺着精血流动,未能侵害腹脏。时间长入了腹脏之后,就很难除掉了。
李福才说这话的时候,有一半的时间是看着黄友华的。我知道,他肯定是觉得黄友华搅乱耽误了时间,又或者气恨黄友华开枪打伤他。
我叹口气,低下头对黄友华说:友华,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二柱子的确是中了尸毒,我们所听过的迷信,有一些并不完全虚假。赶尸、符术、辟邪,都是我亲眼所言。你和我不仅仅是同志,更是朋友,我不想……
不用说了。黄友华打断了我的话,他一脸平淡地看着我,说:我相信你的话,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而已。
呃……你真的信?我有些不敢置信。以黄友华的性子,怎么也不会两句话就相信别人。除非……是刚才李福才的一番举动验证了我的话,所以他才相信?
虽然心里有些狐疑,但我还是碍着从前与他的关系,所以微微起身,说:既然你相信,那我也不多说了。不过,这件事很复杂,和你也没什么关系,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嗯,好。黄友华简短的两个字,答应的非常爽快。
我看着他一脸的平静,便慢慢站起来,一边站,我一边瞥眼看李福才的反应。他虽然是看向这边,但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根本不在意黄友华的去留。不过,想来也的确如此,我们的事情与黄友华一点关系都没有,何必管他去哪。
等我和冯老三站起来后,黄友华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起来后反脸发难。出乎意料的是,黄友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站起来后,便径直往旁边走。我看过去,正瞅见被李福才踢飞的那把手枪。
这小子不会打算拿了枪再治我们吧?冯老三在一旁嘀咕。
我心里也这么想,但李福才不说话,我也不好意思再反悔。
这时,二柱子他爹开口说:既然娃的事解决了,那大家都进屋去坐坐吧,这累半天了都。
李福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二柱子躺地上半天,你不先把他弄屋里去?
哦,对对,我这一急都忘了。二柱子他爹微微懊恼的拍一下后脑勺,然后走过去要扛起二柱子。刘艳红也过去,一起帮忙把人弄进屋子里。
李福才走到我旁边,低声说:等艳红出来,我们就走,不然很麻烦。
麻烦?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有什么比二柱子中尸毒更麻烦的?我大惑不解,李福才也没过多解释,转过身看着黄友华把枪捡起来。
也不知是他相信黄友华,还是艺高人胆大,反正我是捏了一把冷汗。黄友华把枪捡起来之后,抬头看看我们几个,突然笑了一下。他这一笑,我心里立马咯噔一下。
忽然间,李福才从我旁边冲了出去,而我也看到,黄友华一脸的笑意迅速褪去,转而换上满脸的愤慨。他举起枪,刚喊了一声:都给我……
随后,李福才冲到他跟前,手一按,把枪口按到了地上。然后一只手跟捏小鸡一样,把黄友华持枪的右手给转到了背后。黄友华疼的不由自主哎呦一声,枪又掉在地上。
我看的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李福才一脚把地上的枪踢开,淡然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这脾气,跟建强倒是挺像。
李福才这话,让我既感到高兴,又感到无地自容。当初的我,和此时的黄友华多么像,都不知天高地厚,惹出天大的祸也还在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
李福才说:建强要是不认识你,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不知天高地厚!拿把破枪就来耀武扬威?当年成千上万的土匪,也没几个敢碰我们老司的,你一个乳臭未干的破小子也敢来凑这个热闹!?赶快给我滚!
说罢,李福才手一松,放开了黄友华。他语气中的自傲,没有让我感觉到反感,我只觉得,他说的话肯定是真话。就李福才这种本事,哪个土匪敢来惹?
但黄友华不是我,他被放开后不但没有软弱,反而更加倔强的说:现在这里已经是党的天下,几十万上百万的土匪都能被党和人民的军队剿灭,更何况你区区一个老司?哼,你别以为拿话唬我,我就会害怕,我也不是吓大的!
随后,黄友华转过来,指着我说:杨建强,你自以为聪明,还想哄我。我跟你说实话,你跟这些人一起搞迷信的事,早就有人告诉我了!连你们要来我这边,都有人提前说过,你还一副自我牺牲的恶心样子,用那种假话来骗我。要不是顾着以前的情分,我早就在店里就直接绑了你。别以为跟着个会两下的江湖骗子就能在这边装腔作势,党总有一天会把你们这些骗子都给毙了!
他早就知道了?这么说来,我用所谓李福才他们是杀人犯的假话骗他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只是想搞清楚真相,所以才装作受骗的样子跟着我们。
黄友华的话,断绝了我最后一丝侥幸,我一直都以为那些人没把我们的事告诉科普协会。现在完了,一切都完了……
看着我失落的样子,黄友华没有多说,转而问李福才:你不是要放我走吗。我可告诉你,只要我走了,一定带人来抓你们,绝对不会再让你们为非作歹,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随你。李福才以简单明了的话,说明了他的态度。
他这话,似乎有些出乎黄友华的意料。稍微楞了一下,黄友华才气冲冲地走了,连枪也没有捡。
他肯定相当生气,非常愤慨,但我也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一群“害人精”在眼前还抓不了,只能事后再来追,肯定让他很不舒服。当初我们还在一起工作的时候,黄友华就对其父亲所谓敌强则避的作战方式很反感,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用到这种计谋的一天。
黄友华没走多远,刘艳红就从屋子里出来了。李福才见她出来,直接就对我们说:走吧。
二柱子他爹从屋里出来,见我们要走,赶忙说:哎哎,别着急走啊,吃个饭吧。
没时间吃,有事。李福才直接回绝,然后带着我们就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二柱子他爹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离开,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反正我没觉得奇怪。
等走了老远,我才问李福才:你为什么非要立刻就走?你看出什么来了?李福才走的很快,我要步子迈的很快才能追上他。他扭头看看我,突然问:你现在,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在二柱子胸口上扎上一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