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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县城的汽车站，为了打发时间，我一个人在站前徘徊。踱着踱着，我走到了车站旁边的城关派出所门口，突然发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睛也正看着我。两秒钟，我想起了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三秒钟，我想起我们之间的故事，四秒钟后，我正想转身逃走，或者找个地洞钻进去，却被叫住了，眼睛的主人是——P。

P穿着一身警服，丨警丨察抓小偷一般，把耷拉着脑袋的我拉进了她的办公室。分手以后不久，她赶上公丨安丨局为解决内部子女问题的特招，进了公丨安丨局110指挥中心当接警员，因表现突出，两年后调到城关派出所当户籍民警，现在已是城关派出所的副所长。今天恰好她值班。

“大年初四，你怎么一个人？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我去武汉，有点事情……”

10年过去，P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姑娘了，她犀利的眼神似乎看得穿我内心的脆弱。

“什么事情要现在去？大过年的，老实交代！”她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打断了我的谎言。

“是去武汉坐火车，我准备去东北，闯关东。”我故作轻松。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P不再用调侃的口吻，关切地问。

“我离婚了，又下岗了，出去打工。”也没什么好瞒的，如果她知道我现在的情形，心里会不会好受些？也许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我决定直言相告。

“唉，怎么搞成这样了？真不知说你什么好！而且别人打工都往南方去，你怎么往东北跑？联系好工作了？”P的眼神一下变得柔软起来。

“一言难尽！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东北……”

“既然没联系好工作，你去干什么呢？”

“去了再说吧，我只想先离开这个地方。”

“我明白了。你想不想去成都？我有一个同学在那里当记者，其实就是拉广告，混得很不错，你肯定适合做这个！”

记者，广告，我心中一动。我想起陈伟曾经对我说：你貌似文化人，你应该向那方面发展。

“你觉得我可以？”

“肯定没问题！我那个同学也是技校毕业，还长得贼眉鼠眼的，哪有你这么标致！你肯定比他强！”我知道P是在安慰我。我曾经意气风发过，曾经风流倜傥过，但现在，我的形象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猥琐。

被戴上绿帽子，对我最大的打击在于，它毁灭了我的自信。这么久以来，我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就象一只怯光的蝙蝠，扇翅于黄昏的角落，我跟大多数朋友都不再联系，从不对任何人提及我的心事。我失去了自我，没有了自信，没有了微笑，我害怕遇见熟人，更不愿和陌生人说话。我连走路都低着头。

P不等我答复，已经掏出电话和那个同学联系。

P的同学叫秦红，个头不高，短小精悍，还真是贼眉鼠眼。我们在一起吃了晚饭，秦红的名片上赫然印着：四川省XX报社，社会部主任。他告诉我他们以记者身份为报社拉广告，月收入相当可观，做广告这一行收入没有上限，每个月3、5千是没问题的。美国前总统罗斯福就说过，不做总统就做广告人。我将信将疑。秦红要到正月15以后才走，不过他说我可以先去成都，到他那里去住。

我同意了，反正我也无处可去，早去可以尽快熟悉一下环境。P为我安排了一个宾馆，我坐第二天的车，先到襄樊，在襄樊转火车去成都。送我回到宾馆，P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我：“这里有2000块钱，你带着吧，我刚刚买了房子，也很紧张，只能给你这么多了。”我坚决不要，P坚决要给：“拿着吧，穷家富路嘛，就算我借给你的好了！”我只好收下，感动地把P轻拥在怀里：“P，谢谢你……”片刻，P说：“我该回去了，明天就不送你了，多保重！”

P走后，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忍了半天的眼泪破闸而出。P，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命运，真他妈的会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