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柳翠烟和往常一样带着学生在操场上上体育课,其中有个环节是学生们都特别喜欢的“帮帮跳”游戏,这个游戏是翠烟自己发明的,就是将三个同学的腿勾在一起,用红领巾绑起来,比赛看哪一组同学先跑到终点,这样,一来可以锻炼身体增强体质,二来可以培养学生互相帮助团结协助的精神。以前看到翠烟给同学们做这个游戏,胡校长都会露出赞许的神情,可是这回他站在教学楼二楼往操场上远远地看了一眼,露出满脸的不悦。翠烟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了,可是游戏才刚刚开始,她又不好立刻结束,扫了同学们的兴,于是只有硬着头皮继续下去。第一组的同学跳完了,第二组的同学又争先恐后地抢着要玩,翠烟正在拿红领巾给第二组的同学绑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胡校长从办公楼下来了,走到翠烟旁边严厉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红领巾是五星红旗的一角,是用来尊重用来爱护的,是用来给你们当绑脚带的吗?”翠烟本来低着头费力地将学生的三条腿勾在一起,正憋了一脸的汗,被他这么一训,就更加涨得满面通红了。好在旁边有个机灵的女同学,赶紧从口袋里抽出绑头发的丝巾:“老师,用我的绸子来绑吧。”说着,主动走上去把红领巾解下来,用自己的红丝巾绑上。翠烟心想,平时真没有白疼这些学生,到了关键时候,她们都能够牺牲自己的小利益为老师着想。正在这时,旁边已经绑好了的三个同学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其中一个�###猎谒嗟厣夏コ隽搜:3ひ豢矗⒖潭宰糯溲檀岛拥裳郏骸澳憧茨悖趺锤愕模恳坏惆踩馐抖济挥小N腋忝乔康鞴嗌俅危踩谝唬踩谝唬∠衷谡诜缤飞希绻页た吹胶⒆釉谘@锸芰松耍窖@茨质拢愀涸鸬闷鹇穑俊贝溲瘫宦畹媚涿睿咸逵危械憧目呐雠鲆彩悄衙獾模庵智榭鲆郧耙卜⑸用患倒痪浒刖洌趺聪衷诰驼饷瓷细偕舷叩模亢3そ幼潘担骸跋衷诟郧安煌耍衷诘募页ざ加形幕兄叮加辛朔梢馐叮焯於⒆诺缡永锓从逞N侍獾男挛沤谀靠矗筒坏媚芨7骄境鲆坏惆氲愦泶Γ璐硕镄┣悴灰故抢弦惶祝晕约菏鞘裁炊鳎彼档胶罄矗溲叹醯靡丫皇蔷退さ拐饧虑槎粤耍耆墙杼夥⒒印K咳套欧吲骄驳囟孕3に担骸拔医邮苣呐溃还衷谡谏峡危绻褂惺裁匆饧任蚁驴沃笤偎岛寐穑俊彼て屏耸值哪歉鐾Ъ3ぷ芘览鲜Γ筒遄焖担骸拔颐挥泄叵档模乙坏阋膊煌矗也换岣嫠甙职致杪璧摹!焙3ひ惶饣案踊鹈叭桑笊浅饽歉鲅骸澳愣裁矗』共桓嫠甙职致杪瑁∧阋换厝ゾ鸵嫠甙职致杪瑁盟谴闳ヒ皆捍蚱粕朔绲恼耄毙『⒆幽睦锔愕们逭饷炊喽鳎恍3つ敲匆缓穑纠淳拖帕烁霭胨溃痔凳裁雌粕朔纾晕约旱昧耸裁淳ⅲ诺谩巴劾病币簧鲎挪弊哟罂奁鹄础4溲套吖ソг诨忱铮潘耐钒参浚骸氨鹂薇鹂蓿皇拢皇隆@鲜Π锬阃康阋┧揪突岷昧恕!彼底牛傅窝劾嵋种撇蛔〉毓雎湎吕础�
从学校到租住的地方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脚踏车,以往柳翠烟都是跟赛车似地将车子蹬得飞快,赶回家去做好饭等陈岚回来,今天她完全没有了这种心绪,软绵绵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车子,前所未有的疲累。
有同事从后面追上来,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累。”
“累?是不是浑身乏力?”
翠烟不置可否。
“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同事欣喜地提高声音。
“不是。”翠烟无奈地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不是?赶紧回家买那种试纸测一下。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也是没有经验,就是觉得累,还以为身体不好,天天早起去跑步锻炼,结果呢,一个好好的孩子被我给锻炼没了。你可要注意了,别像我。”
“不会的。”翠烟说。自从搬到城区之后,她跟陈岚每天像无头苍蝇似的瞎忙活,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去做那种事,甚至连同路回家的时间都很少,两个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又同在一个单位上班,相见的机会却并不多。比如说今天,她就一整天没见到陈岚,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们是不是一直都在避孕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小孩了。你都快二十六了,再不生个孩子,别人会以为你不会生。”同事好心地说。
翠烟微微笑笑,加劲将脚踏车蹬快一些。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可能是自己多心吧,她觉得同事这些话并不完全是出于好心,而是有些窥探的意思。
刚到住处,还没来得及停稳自行车,周剑的电话就追过来了:“放学了吗?”
“放了。刚到家。”
“好。你马上到上岛咖啡来一下。”
“什么事?”翠烟的声音听上去充满疲惫。
“一下子讲不清楚,你先过来。”
“好。”翠烟不情愿地答应着。
翠烟重新打开刚刚上锁的自行车,由于地面长了青苔,她刚刚跨上车子就滑了一跤,连车带人摔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屁股上染了一圈大大的淡绿的印子。翠烟看着弄脏的裤子,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返身进屋换了身干净衣服再出门。
翠烟找到上岛咖啡的三号包厢时,周剑已经抽掉了半包烟,抽得全身上下直冒火:“怎么这么久?”
翠烟低头不语。
“我给你电话时不是说已经到家了吗?”周剑加重语气。
“我……在路上摔了一跤……”翠烟小声说,“回家换衣服。”
周剑停了停,脸上露出歉意的神色,一连猛吸了几口烟。
“对不起。”周剑轻声说,“我都是被你给急的。”
“怎么了?”翠烟一看到周剑反常的态度就知道不对劲,但是她又想不出究竟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怎么,你还不知道?”周剑诧异地问她。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翠烟小心地进一步探询。
“你回去问问你丈夫吧!”周剑又想发火了,为了克制情绪,他丢掉了手里的烟头,将双手拴在胸前。
“好。”翠烟真是一个沉得住气的女人,她并没有一再地向周剑打探,既然他说要自己回家去问丈夫,那问题肯定是出在陈岚身上,她不想在别的男人嘴里听到丈夫不好的事情。
翠烟拉开门就要往外走,周剑在后面扯了她一把,险些将她拉进怀里:“怎么?你就这么走了?”
“我想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翠烟很冷静。
“什么事?!” 周剑余怒未消,“你的事情,本来吴部长已经答应帮忙,被你丈夫一搞,现在全都泡汤了,人家想帮你也不便插手了!”
“陈岚干什么了?”
“干什么,你回头自己去问他吧!”周剑一怒未消一怒又起,“他不止丢光了自己的脸,也丢光了我的脸,让我跟着挨吴部长的骂……”
“好了,我会把事情搞清楚的。”翠烟打断周剑的话,用脆弱的女性尊严维护着自己和自己的丈夫,“周馆长,如果陈岚做了什么事情连累到您,我这边先替他向您道歉,对不起您了,回头等我把事情弄清楚,再叫陈岚亲自给您道歉。”
她一口一个“把事情搞清楚”,一口一个“您”,有意地把周剑往陌生人的位置上推,如果不是对她确有好感,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周剑早就甩包袱走人了,但是他了解翠烟,他知道翠烟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如果他此时甩下她不管,如果他此时伤害了她的尊严,她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向他坦露心扉的。
翠烟撇下盛怒之下的周剑,转身又去扭包厢的门锁。
周剑拉不住她,只得任由她去了,本来他还有很多话想要叮嘱她教育她的,但是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情绪之下,他也很难平静地跟她沟通交流。
“你要记住,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先问过我,不要乱来。”翠烟刚踏出上岛咖啡就收到周剑发来的短信,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复。
“你也不要想太多,我看看事情是否还有回转的余地,接下去怎么办,我会再电话你。”周剑又发来短信。
因为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切也无从想起,翠烟干脆就什么也不想了,推着脚踏车一路慢慢往租房走去,她实在再没有一点力气,她觉得自己连跨上自行车的一点劲儿都积攒不起来了。
其实也不能说陈岚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有点自作聪明,外加走了点霉运,所以才摊上了这档子事。
陈岚不是两个月前就借好了八千块钱准备送给吴帧吗?自从筹满了这些钱之后,他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把这些钱给送出去,无奈吴帧根本不给他单独接触的机会。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失,翠烟工作调动的事情似乎被搁置下来了,陈岚就更加觉得,问题出在这八千块钱这里,也就是说,问题是出在没送礼。他认为吴帧之所以不肯让他到家里去拜访,又不肯赏脸吃饭,那是怕招人耳目,其实礼还是想收的,就看他送得巧不巧,所以,他要想一个安全妥善的方式将这些钱送到吴帧手里。想来想去,陈岚想到了吴帧的办公室,他知道市委比较主要的一些领导都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一般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他到办公室去拜访吴帧,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后趁没人的时候将信封交给吴帧,这样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了,即使别人猜到了他有可能是去送礼,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你总不能说一个普通教师不准去拜访宣传部长吧,在宜城,教育单位这一块,本来就是划在宣传部门下管理的。
陈岚自作聪明地挑了将近下班的时段去拜访吴帧,他想的是,快下班的时候估计领导该处理的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该接见的人也接见得差不多了,相对来说会比较安静。等他真正到了宣传部门口去等候时,才发现越是快下班的时候,前来找领导的人越多,很多人本来就是借着下班了准备吃午饭或者晚饭的时段来请领导吃饭的。陈岚在门口东张西望等了老半天,搞得吴帧将所有的饭局都推掉了,这才得以会面。
吴部长对陈岚的一再骚扰原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头也不抬地问他:“什么事啊?”
陈岚简单地说了几句,很快就起身告辞,这时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也许是为了不惹人口舌,吴部长没有重大事件时,一般都是开着门办公的。陈岚嘴上说着告辞,走到门口去将办公室的门推上,转身掏出信封来交给吴部长:“一点小意思,一点小意思……”
首先是这个场景设计得很别扭,其次是“一点小意思”这个台词太让吴帧反感,你别以为白痴也能随随便便给领导送礼,你要送礼也得讲究点艺术性讲究点情调啊,至少你得设计几句新鲜一点听着舒服一点让领导觉得非接受不可的台词啊,你就这么赤裸裸的“一点小意思”,那不是让领导倒尽了胃口吗?
也许是出于以上原因,也许吴帧本来就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官,也许吴帧料到他一个小学教师送礼也送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数字,总之,吴帧很严厉地推开了陈岚递上去的信封:“你这是干什么,快点收起来。”
陈岚心想,领导都是这样的,装得一本正经的,其实心里高兴着呢。于是他陪着笑,双手捧着信封,更近一步地往吴帧手里送。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就算吴帧不收这份礼,也不至于闹出什么事情,可陈岚这个冒失鬼,偏偏就那么倒霉地碰上了另一个冒失鬼。
本来进领导办公室之前,下属都要先敲门,得到允许之后才可推门进去的,这天有个刚调到宣传部不久的办事员,也许是因为年轻不懂事,也许是急着下班去见女朋友,总之他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猛一推门闯进了吴部长的办公室,眼睛直瞪瞪地落在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上。
吴部长一见有人进来,原本还保持着一点耐性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他扬起手将信封往陈岚脸上一摔:“滚,给我滚出去!”
信封狠狠地砸在陈岚脸上,里面的钱甩出来,洒了一地。
那个小办事员吓傻了,蹲下身子爬在地上就去捡钱,气得吴部长直骂:“捡什么捡?这钱又不是你的!”
小办事员吓得打了个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手里已经捡到的一把钱,扔又不是,不扔又不是,最后,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准备把钱放在吴部长办公桌上,把吴帧气得直想煽他两巴掌。
陈岚又羞又怕早已面无人色,顾不得求爷爷告奶奶五十、一百凑起来的那八千块相当于自己大半年工资的礼钱,低着头半掩着脸灰溜溜就要往门外钻。吴帧哪能就这么让他走了,他走了的话,这些丢在地上的钱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