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一道山坡,往寨子的方向望去,在流淌的阳光里,他心中顿然升起一团火。因为恰在这时,一束温柔,又一束温柔,随着山风扑到他的怀里。像欢快的孩子得到母亲温柔的爱抚,一股喜悦,又一股喜悦涌上心头,使他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亢奋。手仿佛被田欣的手牵着,被田欣的双眸凝着,被田欣的红唇深情着, 他一步也抬不起来了,激动得快晕了。田欣柔软的唇,湿润着、湿润着他的每根神经。
双脚一软,他果真蹲在地,抚着自己的胸膛“呵呵”地傻笑起来:哦哦,怎么会这么火的,怎么会这么火的?
心中的一团火令他血液沸腾。让山风凉凉吧,要不抱着木树,木树也会被燃烧起来的。
可山风柔柔地、柔柔地送来田欣诱人的气息。
田欣一朵云似地向他飘逸过来,红唇就像玫瑰花瓣,一瓣一瓣地飞到他的脸上、唇上……
呵呵,这样下去,会晕死、醉死的。
走。
从地上跳起来,龚破夭就像穿山过谷的猛风,“嗖嗖”地沿着田欣的气息飞去。
气息如春声、如鸟鸣、如泉唱,声不高,却像太极高手发出的柔劲,一道一道地扑到他身上。他想自己即使是铜墙铁壁,也会瞬间被化开的,化成一堵花墙,带着缤纷的花色,拥抱田欣……
当龚破夭如飞如舞地奔驰时,田欣正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这条溪叫杜鹃溪。春天的时候,两岸的杜鹃红得如火。杜鹃过了季节,但溪畔却开着一些无名小花,黄的、紫的、蓝的,在秋阳下淡淡地静着。尤其是那###,更显得淡雅、素净,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是什么?
其实田欣心里很清楚###在等待着什么。
大清早她来到这里梳洗,就期望龚破夭高大的身影从雾纱中跳出来,站在她面前。
直想到雾散了,龚破夭也没来。她知道破夭不会来,他正追着野猪,嗅觉就专心地落在野猪的气息上了。而她爱的恰是破夭的这种专一。
赶在雾散尽之前,她回到了家,心却激动地“扑扑”直跳。
拿起绣花针绣花,没绣两下,针就刺到了手指。吮着手指沁出的血珠,她的心又飞到了杜鹃溪,好像看到龚破夭正在溪中四处寻找她的踪影,顿时觉得自己失了约,很不安,倍受煎熬似的。
为了减轻心中的煎熬,田欣马上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绣花腰带上。这腰带是她准备送给龚破夭的。按桃源寨的说法,这腰带上的花绣得越细致,越能将恋人的心缠住。
田欣一边绣,心里就一边道:看你个夭哥往哪里跑,看你个夭哥往哪里跑。
但匆匆吃了午饭,田欣又走出家门,来到了杜鹃溪。
她的目光落在溪边的几丛###上。###微微地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仿佛朝她张开了小嘴,送来龚破夭的声音:我的新娘子,愿你是秋天的###,在我的目光里淡淡地、淡淡地吻一缕风,淡淡地、淡淡地立一只蜻蜓,淡淡地、淡淡地香着我。淡淡的你,不会惊扰我的梦,正如我宁静地把你搂入怀中,我们微醉地呼吸。
听着,田欣既兴奋,又感到莫名,破夭什么时候这么诗意起来了?
我也有诗意的时候啊。耳边仿佛响起破夭的声音。
田欣刚想回头,感到腰身已被一双手温温柔柔地搂住,就像三月的青藤一样,柔软,却充满生机。
这不像破夭的风格啊。
田欣心想。但阳光一样浓郁的气息却告诉她,搂着她腰身的双手,就是龚破夭的。
那是一种怜香惜玉的温柔,是一种爱到极致的柔情似水。当这股柔情似水从男人身上流淌出来时,就像阳光暖雪一样奇妙。田欣的身子幸福地颤动着。颤着,颤着,浑身就软了,果然像一团雪似的,溶化到破夭身上。
破夭轻轻地抱起她,如飘如舞地将她抱到一片###丛中,轻轻地将她放下。躺在柔软的花丛中,闻着淡淡的花香,田欣感到自己迷醉了,心里飘入破夭磁性嗓音:新娘子,你就是我的新娘子。今生,我非你不娶;这个世上,我非你不娶……
甜蜜,幸福。
田欣不由得感到,自己是世上最美的女孩子。
破夭不似山盟海誓,却胜似山盟海誓的话语,令她就像花朵一样灿烂,为破夭尽情地展现自己的芳容……
没感觉到手指的挑动,田欣却感觉自己的裙衣像风一样,舒舒柔柔地松脱开了……
是玫瑰的胴体。
是花香和花香的丝丝缕缕的相交相织……
那天黄昏,龚破夭也没感到自己手指的挑动,田欣就感到自己的衣裙像风一样,舒舒柔柔地松脱开了……
是玫瑰的胴体。这是他的第一个感觉。接着,他就觉得不妥。玫瑰美是美,但还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田欣。
野百合的玉体。这似乎比较接近了。田欣的身子是玉白的,野百花也是玉白的,而且白得晶莹、白得丰润,白得充满生命气息,当然更有青春的气息。
就是野百合了。龚破夭为自己找到比较准确的表达而无比开心。
女人希望心爱的男人如狼似虎。面对她们的胴体,显得越饥渴越好,似乎那样更能显出男人的本性,浑身上下都对她们充满吃的、吞的、啃的、噬的、嚼的、咬的欲望。具体落实到她们身上,就是一种撕裂的感觉,一种如坠深渊的极度惊惶的恐怖而又突然升天的狂喜……
那些都是女人的事。
田欣却是个女孩。
女孩如玉。
如玉的女孩怎么能面对如狼似虎呢?
在大自然中,他觉得做爱做得最美、最雅的是植物。春天里,花朵盛开的时候,在明媚春光的怀抱里,让柔和的春风带去自己的花粉,精子一样美妙地撒落到所爱的伴侣身上……一切都在美丽中完成。
也许就是因为太美了,对人而言,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于是,想到了蝶恋花。
蝶是动的花。
花静如处子。
龚破夭一想到蝶恋花,就觉得自己如蝶了。他也搞不清楚,自己这么高大威猛的人,怎么能想到会像蝴蝶一样轻盈呢。当是他骨子里本就有一种诗歌一样浪漫的情怀,从而神往着梦境一般美丽的生活吧。
他也不知道,但却真是如蝶一样了。
如蝶一样翩跹着身下的田欣,感觉自己正在如舞如蹈,只想为心上人展示人生最美丽的舞姿。
他是飘动的花。
田欣是静静为他盛开的花。
在舞与蹈中,心如溪水一样清纯,目光如秋空一样湛蓝。树木为他们发出欢吟,云朵为他们飘出霞彩。倚着山头西沉的太阳,蛋黄似的,竟然像极了旭日,无比的鲜艳。
田欣身下的野菊花也轻摇轻晃着,散发出淡淡的醉人菊香。
如蝶的龚破夭,顿然浑身舒松,轻如流云,胜似花瓣,飘出了阵阵花香……
是花香和花香的丝丝缕缕的相交相织……
是的,花香的相交相织。
花香来自他心中的花瓣。
花香来自他灵魂的花蕊。
在破夭的眼里,田欣是天下最美的花朵。
在田欣的心里,破夭是世间最动人的花蝶。
蝶恋花,花恋蝶。
就像恋出了人生最美的春天,就像恋出了生命中最动人的一页,两人都发出了一声最幸福的呻吟……
相拥在野菊花丛,破夭望着田欣:“我要为你唱情歌。”
田欣甜蜜地对他笑笑:“其实你的情歌,早就唱进了我的心里。”
“可我从来没对你唱过啊。”
“但你的心唱了。”田欣的手按着他的心口,甜蜜地说,“我想它一生都会为我而唱的。”
龚破夭感到无比激动,田欣就像一瓣瓣的桃花,盛开在他心里的春天。
第二0三章中村正雄
梦是甜蜜的。尤其是当若真若假的事情在梦里都变成了真的一样的时候,那感觉更是长久地甜蜜着。梦到田欣在他心中成了桃花,龚破夭恨不得飞回桃源寨,紧紧地将田欣抱入怀中。
然而,这都只是想想而已,想到心揪揪的痛,也没有办法。
可一听说中村正雄正在暗地里物色汉奸,龚破夭的心立马就从田欣身上收了回来。
中村正雄少将是第五师团第二十一旅团长,是今村均手下的得力战将,他的第二十一联队,在日俄战争中就赢得了钢军的称号。
这下中村正雄有所动作,显然与前线的情况变化有关。
自从日军攻陷南宁之后,日军第二十一集团军及其第五师团司令部均设于南宁。日军第五师团、骑兵第五联队(加强第四十二团第二营)守备昆仑关,第二十一联队分置在四塘、六塘、八塘附近,第四十二联队主力及第四十一联队一部在南宁附近。18日,日军第二十一联队主力增援至九塘。
北路军的杜聿明第五军奉令攻取昆仑关、八塘;第九十九军第九十二师协力向七塘、八塘间攻击。12月18日,第五军以荣誉第一师向昆仑关正面攻击,以新编第二十二师进攻五塘、四塘,阻敌增援,以补充团两团,向七塘、八塘间进行牵制活动。桂林行营还令第九十九军的2个师向日军后方七塘实行包围攻击。19-21日,第五军荣誉第一师、第二零零师击破日军第二十一联队的反击,坦克一度冲入昆仑关,割裂九塘与昆仑关日军的联络;第九十九军攻占山心和七塘,切断了昆仑关日军的后方交通。中国空军出动飞机支援地面部队的攻击。日军第二十一团完全陷入包围。
这第二十一团可是中村正雄的心头之肉,掉一点他都肉痛,何况被围的还是他第二十一团的主力?
龚破夭和尉迟风分析,中村正雄暗地里找人,应该是找带路的人。就像日军在钦州登陆之后,冈本就派徐英佐的土匪带路一样。自从徐英佐被龚破夭他们诛杀之后,那些土匪都逃回了十万大山,不敢再在南宁露面。
眼下中村正雄要找人,自然还是要难为冈本来找。而冈本手下的汉奸,就是青龙帮的人。
尉迟风不由望着龚破夭:“可有能感化的人?”
龚破夭一听就明白尉迟风的意思,他希望为中村正雄带路的人投诚,将中村正雄的人带入歧途。
点了点头,龚破夭答:“应该有,但——”
“但什么?怎么跟我说话也只说一半了?”尉迟风笑说,分明在怪龚破夭对自己生分了。
龚破夭坦率地说:“远亲不如近邻啊,分开那么久,还能不生疏啊?这账慢慢再跟你算。依我的观点,对付铃木俊三和中村正雄可以同步进行。”
“嗯,往下说,往下说。”尉迟风急切地道。在淡然自若的龚破夭面前,尉迟风的性子就是显得急。
“首先,我们要惩罚青龙帮的人,先断冈本的耳目,使其成为瞎子、聋子。在惩罚的过程中,物色为中村正雄带路的人。接下来,就是剿杀冈本手下的特工,断今村均的一臂。整个行动要表现出一种外松内紧,既要让铃木俊三感到压力,我们的力量正在勒向他的脖子;又要让他感觉到有可乘之机,有离开南宁的机会。”龚破夭将行动方案简单地说了一下。
“好,这方法好。就按你的思路去做。有什么要安排、要我做的,尽管说。”尉迟风道。道罢,好像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
“放心吧,大伙都要看你露一手哩。”龚破夭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杜丝丝身上。
杜丝丝对他笑了一笑,意思在说:放心,我们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果然,第二天尉迟风和杜丝丝就将美智子解决了。
但等他俩回到黄家村,李绍嘉却不满了,嘟囔着老万都说他李绍嘉有缘和美智子再相遇的,只等着他去手刃了她。这下却被你尉教头和杜教官抢了去……
众人大笑。
杜丝丝望着万全策:“真有这事?”
“是啊,人家嘉嘉一而再、再而三和她交手哩。”万全策呵呵地笑说。
杜丝丝却对李绍嘉道:“可相逢不如偶遇啊。再说,她在上海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猎物,我可是跟她打交道在前啊。”
“这——”李绍嘉一时无语。
更无语的是佟大芳,他连自己的头是怎么伤的都不敢说,被问急了才说是“撞到洞壁”。可龚破夭一看就知道,他头部那肿块可不是撞壁撞出来的。
再看李绍嘉他们说着美智子的时候,佟大芳的脸色就不好看,笑的时候也是很勉强,龚破夭已猜出佟大芳是中了美智子的招。但他也装作浑然不知。
是夜,佟大芳和蔡如柏留守黄家村,其他人则随龚破夭悄然地离开了村子,直奔南宁城。
出发前,龚破夭重新编了一下组。其他组不变,就他和范庭兰分开。他和尉迟风为一组,范庭兰与杜丝丝合而为一。龚破夭还一再强调:今晚的行动主要是对青龙帮的人调查摸底,定好目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天亮前赶回黄家村。当然,有任务的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