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不太合适吧,我拜见一下老太爷就回去。”西一欧知道柳天罡他大哥当西北军,仍不愿和国军打交道。
柳天罡不高兴,“眼看中午了,哪能回去,走,走,跟们哥几个喝两盅。”他和中条山的大土匪拉上关系,抬高地位,周围的小股流寇就不敢骚扰他家,谁他妈的不长眼啊。
“哈哈哈哈!千万不要走,中午我要和西当家好好叙叙旧。”声音苍老有力,柳万年迎到前院,按他的身份,极少到前院接客,向来是由柳天罡和管家待客。
西一欧连忙作揖,“柳大叔,给您拜年啦!”
柳万年拉着西一欧的手亲热地走向后厅,穿过花园、门廓,是一片空地,两边各站了五个国军。
西一欧身后的几个人不约而同按住了手枪,西边的国军是军装破旧,像是西北军,对西一欧几个倒是没有恶意,肩背中正步枪一动不动。东边的五个国军钢盔鲜亮、军服新嘎嘎,典型的中央军,摘下汤姆森斜对着西一欧等人,“来人通名!”
“靠!中埋伏了!”石头闪到西一欧身前,拔出两支盒子炮,嘴里一声唿哨,霎时,就听脚步细碎,踢墙、跺砖,从墙头、房顶冒出二十几个黑衣大汉,咔咔嚓嚓的架起了机枪。
十个国军眼皮直跳,五个西北军不敢怠慢,哗的散开,各举枪支,“不要动!”
“误会,误会,这是我的客人!”柳万年摆着双手这边挥挥,那边舞舞,“天茂,你个兔崽子,整的啥把戏?”
哈哈哈哈,几声大笑,从客厅里走出六个军官,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魁梧大汉站起,抱拳,“见过西当家,多有得罪!还不把枪放下!都怪这个死骡子,非要摆摆架子,被将了一军。”旁边的军官吊着脸点点头,“幸会,幸会。”十个国军收了枪,列队退后,有两个鼻子上挂着汗珠。
西一欧咳嗽一声,二十多个大汉转眼消失,石头和三个黑衣人立在侧后。西一欧心里暗叫,乖乖,两个军官挂着团长的肩花。
柳万年指着先说话的军官,“西大当家在我这儿,放一百个宽心。这是长子天茂,在西北军当差,过年回家省亲。天茂,过来见见,这就是中条山的大当家。”
柳天茂爽朗大笑,“西大当家,多次听二弟说起过,久闻大名,杀富济贫,仁义双全。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个是我的部下,张俊峰、管杰。”
两个人过来行军礼,西一欧拱手还礼,靠,一个是营长、一个是连长。
柳天茂拉着旁边的团长,“这是我的好朋友,第14集团军的罗涛、罗团长,我们从小玩到大,也是来给我爹拜年的。”
罗涛脸上很不自然,他听到柳家家丁报告说中条山的大土匪头子来柳府拜年,本想给个下马威,不想自己被“威”住了。
第四十七章逃脱者可获生机(一)
西一欧和石头被让进客厅用饭,手下的弟兄和十个国军被安排到偏房喝酒,格格被柳秋霞拉进后院和女眷同席。
酒过三巡,桌上气氛冷淡。柳天罡和西一欧两人拉家常,柳天茂和罗涛几个聊天,罗涛和手下的副官、一个连长都不拿正眼看这几个土匪,觉得掉价,尤其是这个胡子都没长全的小屁孩。
柳万年是从黄土高坡上过来的西北汉子,性格豪爽,对西一欧极为看好,刚才的对峙胜负已分,无论单兵还是人数,中条山新一代土匪名不虚传,对罗涛的自大、傲慢看不进眼,坐在席中郁郁寡欢。
柳天茂看老爷子不高兴,对手下两人使个眼色,张俊峰、管杰主动向西一欧敬酒,西一欧酒量不济,石头迎战,喝五吆六,柳天罡在莫斯科居住多年酒量极大,也加入战团,总算缓和了。听着头领喝起来,偏房的二十多个流氓放下枪械、整好背包,也开始碰杯。
喝着喝着,酒劲上来,话就多了。柳天罡知道中条山不少秘密,想抬举一下西一欧,“大哥,你好久不回来了,中条山现在可是旧貌换新颜。这几个月风平浪静,老百姓好不容易能安生一些,都多亏西大当家了。”
“呵呵,我在运城早有耳闻,不知道西大当家年纪轻轻,就坐了头把交椅,山西出人才啊。”
“哈哈,过奖过奖,我是河南人。”西一欧纠正,“都是兄弟们看得起我,在风口浪尖上混口饭吃。”
听到这,罗涛旁的副官接话,“不容易啊不容易,你们改行做正经生意,养活几百号人马,天上掉馅饼啰!”挖苦中条山暗地里做歪门邪道,土匪不打家劫舍,吃谁喝谁呀?
西一欧笑呵呵的回话,“长官你们也不容易啊,天天有大米供着、大肉吃着,天天在日本鬼子的枪子下为老百姓打天下,责任重大,继续努力,一定要保住半壁江山。”
副官不傻,听出西一欧讥笑国军有吃有喝,还丢了一半国土,脸上挂不住,被罗涛踢了踢脚,“西大当家,底下人性子直、不会说话,见谅。”转头训斥副官,“小蔡,你懂个屁。小日本在中国蹦跶不了几天,早晚老子要把他们撵回岛上当强盗,老老实实便罢,敢占山为王,老子带兵剿了它老窝。”
蔡副官把脸摆正,“对,团座。有句话说,别看小子跳的欢,小心日后拉青丹。将来咱们14集团军请求驻防硫球群岛,敢在咱们地盘上嚣张的土匪叫他海里喂王八。”
两人一唱一和,桌上的人都听出名堂,中条山是14集团军的防区,这不是明着说要剿灭西一欧。石头和柳天罡碰着的酒碗放不下来,两人瞪着罗涛。柳万年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黑着老脸看柳天茂,人家中条山的大当家跑老远来给自己拜年,弄得下不来台,以后咋相处?碍着“团长”的官帽,教训不了罗涛,大儿子正教训。
西一欧不愿和他打嘴仗,这种讨巧不讨好的事五年前就不干了,也不想让柳万年生气,打个哈哈,“来,天罡,咱们喝。”和柳天罡碰杯。
柳天茂轻易不回家,怕老爷子怪罪,用力拍了下罗涛,“骡子,大过年的,意淫个屁,日本人一时半会走不了,来,来,来,喝酒。”
罗涛看挽回一局,脸上得意,回过身,“老猫(茂),成天在外面忙军务,弟兄们总聚不到一块,来,兄弟敬你一碗。”两人推杯换盏,旁若无人。罗涛对西一欧的忍让比较满意,柳天茂觉得西一欧挺顾全老爷子脸面,好感更多。
石头连打胜仗,第一次被人奚落,心里暴怒,看着大当家不开口,心中不忿,对着柳天罡说,“二少爷,听说西北军在老爷沟打了个漂亮仗,为咱中国人出了口气!你说怪不怪,西北军装备差、给养少,咋光打胜仗?”
柳天罡对老爷沟的事一清二楚,其中还有自己的功劳,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张俊峰和管杰听石头夸西北军,都是合不拢嘴,“石头领,你是不知道,那仗打的天昏地暗,八路的大半个连都阵亡了。我们团当时不在运城,17师的兄弟去了一个团,回来只剩一个营,要不是缺少炮弹、错失良机,非全歼了小鬼子。”
“是嘛!听说晋绥军也立了大功。”
“对啊!7师在老爷沟被一群鬼子盯死了,咋也冲不上去,晋绥军派了一支小部队抄了他们后路,后来两个战区都进行嘉奖。”
“你们是咋听到消息去打仗呢?”
“晋绥军给我们发了电报,八路给我们送的口信。”
“西北军、八路、晋绥军都去了,那中央军干啥去了?那里不是离中央军最近吗?”
“呃!”两人才听出石头在算计中央军,赶快岔开,“石头领,打鬼子人人有责,是个爷们都得打鬼子。”
“对!西北军,有种,是爷们。来,干一碗。”石头笑呵呵的举碗。
蔡副官忍不住,“张营长,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驻防夏县,没有命令不得调动。”
柳天罡冒了句,“八路的总部在太行山,人家不到一个连的部队都去了,他们是按啥调动的?”
噎得蔡副官说不出话,罗涛回了句,“八路也给我们送了口信,我们派过一个营去支援,只不过走到半路,仗就打完了。老爷沟就在中条山下,西大当家兵强马壮,不知道你们那天又在干啥?”
西一欧干干笑了声,“山里穷,不下力气吃不饱饭哪!我带着兄弟们天天在山里种地开荒、填肚子。交通不便,实在不知道山外打仗。”
“哈哈哈哈,都是一球样,谁也不说谁!”罗涛才不相信西一欧的鬼话,就凭偏房二十多人的武器、身手,他们会脸朝黄土背朝天?必定是胆小怕事,口气不无嘲讽。
这口水仗表面上是中条山输了,实际上是赢了,只不过不能挑明而已。石头欣慰不已。
西一欧叨口菜,“咋能一样呢?国军守卫国土,是你们的职责所在。我们土匪是在夹缝里过日子,没有打仗的义务,反而是见了大兵就得躲。”
罗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知道躲就对啦。自古以来,打仗就是军人的职业,军人不仅要打外来的侵略者,还要打不知趣的土匪。”
话语充满了火药味,意味深长,张俊峰和管杰看看柳天茂,低头不语。罗涛手下的两个军官脸上堆起笑意。两边厢房吃饭的国军和流氓都停下筷子,预感到有事将要发生。柳万年刚松驰下的老脸又绷起来,正要说话,西一欧哈哈大笑,“纸上谈兵没有用嘀,今天我是来给柳老伯拜年,高高兴兴的,不想谈什么不愉快的事。既然罗团老提剿匪的事,我们就以日本为例讲讲兵和匪的共荣共存。”
“共荣共存?”柳万年倒是对这个新话题很感兴趣,他看出西一欧话中有话。
罗涛一干中央军都露出微笑,如果西一欧讲兵匪一家,历来是匪向兵称臣,意味着这土匪头子认输了,“请讲,罗某洗耳恭听!”
西一欧慢悠悠的喝口水,“如果有朝一日,日本鬼子投了降,国军真能派驻日本,倒不见得是件好事。”
罗涛心中一凛,“怎么不好?战败国历来就是案上之肉、囊中之物,任人宰割!”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打的是世界大战。被日本侵略的又不是中国一个国家,将来管理日本的极有可能再现一个八国联军驻日本的局面。”
“这和共荣共存有啥关系?”罗涛撇了撇嘴,认为他转移话题。
“当然有,这牵涉到驻军的资格。如果由中国派部队驻日本,必将派谴最强悍的精锐,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