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林建身穿黑皮大衣来到永兴修车厂，小康老远就向他招手。车间里，白色皇冠车静静停在里头，小康问他，咱们早修好了，怎么今天才过来提。

林建笑说这几天忙生意，劳烦小康兄弟啦。

小康眯着眼睛巴巴地追问，什么生意啊，有赚头的话带我一把。

林建故做神秘，说我在陕西那边有门路，可以出些翻新车，你能帮我找货源吗？

小康半信半疑。

林建就说我出的价格绝对高，而且安全，咱弟兄们一块儿发财吧。

小康挠了挠头皮，似乎还在犹豫。

后来，小康带林建来到一栋平房，门上钉着白色木牌：“收费处”。

林建根本没看那张皱巴巴的收据，很爽快地从钱包掏出500块钱交给胖胖的女会计，小康睁大眼睛看着钱包里还有红灿灿的一沓百元钞票。

缴完款，小康示意他坐在会计室等着，他推开一扇标着“经理室”字样的玻璃门，进了里间。林建透过玻璃门，看见里面房间的摆设比陈旧的平房外表好看许多，一圈长长的黑皮沙发，墙角还有两盆铁树和雪松盆景，红木大班桌后皮椅却是空的。那天看见的彪形大汗正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小康走到他跟前低头嘀咕了一阵，彪形大汉抬头朝林建站的地方望了几眼，点了点头。

林建被小康叫进里间，彪形大汉自称忠哥，问林建怎么称呼，林建恭敬地递上名片：西安鸿海汽车配件厂，总经理：林坚安。

忠哥怀疑地问，你真能出货吗，搞这个可犯法的。

林建笑说我陕西那边门路广，安全绝对没问题，鄙人初到贵地还得请忠哥多提点。

忠哥站起身，小康殷勤地把他的厚呢外套拿起来帮忙穿上，忠哥声音低沉了许多，“我带你去见个人，你们再一块商量。”

他抓起话机，拨了个号码，语气很恭敬地向电话那头的人请示。

放下电话，忠哥才冲林建说好了，跟我来吧。

林建被他带进食堂伙房尽里头的一间平房，这里很隐秘，很安静，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此外就是一片冰冷的水泥地面。林建就坐在椅子上，小康缩手曲身站在一旁，忠哥走了出去。

过了不久，林建听到推拉铁门的吱哑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外面走廊上传来嗵嗵的脚步声。林建心中叫好，看来忠哥已从后院请来黄全，想来这个隐在食堂的屋子就是他们商议秘事的地点，林建心里突然感觉有些紧张。

“这是全哥，这位是林先生。”

忠哥收起平日的戾气，毕恭毕敬地垂手立在一旁，小康像只缩头的小老鼠退了出去。

黄全是个身材很壮硕的高个男人，留着紧贴头皮的、短而精干的平头，两道高挑起的浓眉下一双眼睛分外犀利。

他斜瞅林建一会功夫，林建挺坦然，脸上还堆着笑。

“林先生，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哪？”黄全忽然问他。

“这个……兄弟是本月初才到贵宝地，只恨以前无缘结识全哥…..”林建心中大奇，黄全怎这样问呢。

“哈哈，没什么。我刚一看见你，觉得有些面熟。哈哈，可能是我记错啦，”黄全很爽朗地笑起来。

林建笑说：“兄弟倒是希望全哥见我面熟，有道是有缘千里来拜会。以后还请全哥多关照！”

“好说，好说。看林兄弟年龄不大嘛，干这行多久啦？”

黄全翘着二浪腿坐在椅上，脚尖上下掂动，眼睛横瞥着林建，坚固的像木椅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

林建应付了几句。

很快，两人进入正题，林建说明自己希望能够收购拼装车，还得黄全多帮忙。

“林先生，我们修车厂做的是合法生意，拼装、改造业务我们统统不接的，”黄全试探林建。

林建:“全哥，你的大名，兄弟早有耳闻。君子爱财，更重义字。全哥的仗义爽快兄弟钦佩已久，所以做生意只是兄弟结识大哥的桥梁，希望大哥能给指点指点。”

黄全脸上仍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兄弟阿阳曾和你手下兄弟柱子一起吃过牢饭，出来后，他告诉我在海港地面上发财一定要找全哥照应，”林建似有些激动，语速加快一些，“阿阳说在道上弟兄如果不拜全哥，就好比鱼贩子不知道渔长荣一样蠢。”

柱子是黄全手下的得力马仔，前年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判刑坐牢。阿阳则是同狱的犯人，出狱后安全局及时找他做了工作。所谓的渔长荣是当地有名的贩鱼大户，本名叫于长之，之前也是普通打渔的，人们都喊他鱼肠子，后来发了迹，就没人再敢叫他鱼肠子了，反而敬称鱼长荣，他自己搞了几个大型冷库，还组建渔船队，当地的小渔户们刚捕的鱼往往还没等上岸，就被他在海上统统收购，名头在当地很响亮，也是当地渔民心目中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

黄全微微动容，椅子的吱咯声停了下来。

“你改天再来吧，让我想想……”黄全站起身，迈步就要离开。

“记住，今天你见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黄全的眼睛射出冰冷的凶光，声音也硬得能砸穿水泥地面。

林建起身恭送。

黄全大步走出去，走到走廊拐角时，一个伙房师傅低头走过来，“嘭”一声，矮个师傅的头碰到黄全左肩。相撞并不重，但高大魁梧的黄全哎呀一声捂住肩头，痛苦地弯下身，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几下，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一脚蹬翻那伙房师傅，破口大骂几句，然后捂住肩部趔趔趄趄离去。

敞开的门缝里，这一幕被林建整个儿都看在眼里。他想起小康说的话：“他前几天给大老板做事，出了车祸，受了点小伤……”

林建心中原本模糊的图景逐渐清晰：黄全就是被自己开枪击中的杀手之一！

那另一个会是谁呢？

林建又想难怪黄全说好像面熟呢，不过林建的确不认识黄全，在那场震慑心魂的撞车和枪战中，他只模糊看到两个身形而已。

林建应该值得庆幸，因为这个黄全，虽和林建照过面，但当时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钻出车窗的张文勇身上，也就拿不准看见的丨警丨察就是林建。

又过了一天，林建提一只黑色皮箱来到修车厂。

食堂里简陋的小房间里。

“我凭什么信你？”黄全神情倨傲，仍旧是一副冷漠骄横的样子。

“你手下的兄弟柱子！”林建应说。

“他没跟我很久了。况且我信他，未必就要信你，”黄全事先派人到监狱探视过，柱子的确跟阿阳提过自己。

林建：“全哥，你该相信我。”

黄全笑：“为什么？”

“我有诚意！”林建一字一顿说，眼睛直直盯着黄全。

“哼，诚意？什么叫诚意？”黄全脸色依旧冰冷，随即冷笑几声。

林建：“这就是！”

林建面无表情，伸手按动皮箱锁钮，然后猛地一拉。一箱红通通、厚沓沓的百元钞票顿时呈现在面前！

黄全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从椅子上直起身子。

“15辆车，现金120万！”林建声音低沉，但字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