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发动机不行啦！你看你这车都多少年啦？快成老古董喽，买辆新车不就得啦。”

娃娃脸探头斜刁一眼，又钻下去，整张脸都贴到轿车底盘下，说话毫不客气。

林建就搞不懂这么大的院子咋就见不到个管事的，只留这样一个不懂礼貌的小家伙。

林建：“嗨，我倒真觉得是老爷车，不舍得报废！干脆帮我换个进口发动机得了？”

“你说换得上吗？这玩意听说不好配哪！”林建不等娃娃脸开口，自己先激了他一句。

“当然能！想改装多少马力的都行！”娃娃脸头探出来，又拉长鼻音加重分量地哼了一声。

“是吗？能换多大的？配得上吗？”林建半信半疑。

娃娃脸终于从水泥凹槽里，骨碌骨碌爬了上来，上下左右瞟了林建几眼。

一会，才又哼一声：“说吧，你想换多大的？ 150，180，270马力都没问题！”

娃娃脸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林建奇怪地问真行吗，不是原装配置的咋装进车里？

娃娃脸傲慢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你敢要，咱哥儿们就能装！”

林建装做很不信任的样子盯着娃娃脸，说：“你才做了几年？干得了吗？”

“我是干不了，我老板能干嘛，”娃娃脸很得意的样子。

林建问那你老板哪里去了？

娃娃脸伸腿踢了踢老皇冠的轮胎，样子很不屑。这时才应答老板前两天给大老板做事，出了车祸，现在家休养着哪。

林建问：“怎么还有什么老板、大老板的区别？都谁呀？”

“老板就是我们厂长，大老板是我们厂长的老板，这修车厂其实是大老板的，”娃娃脸神秘地压低嗓音，“我们大老板可有钱啦，在市里头有好几家酒店。”

林建笑了起来，说是吗，那你老板怎么称呼，大老板又是谁呢？又说我是从陕西过来做生意的，贵宝地的人面上还不熟。

林建客气地给娃娃脸递一支烟，笑说歇歇吧。

娃娃脸有了一点笑容，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下襟擦了擦，接过烟卷。

林建给他点上，小心说：“我初来乍到，还得请兄弟多指点指点。小兄弟怎么称呼？”

娃娃脸吸上一口烟，眉头向上一跳，俨然是个闯荡多年的老江湖，“好说，好说，弟兄们都叫我小康。”

“对了，你到我们这边做哪行啊？”小康问。

“呵呵，什么赚钱做什么。”

林建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漫不经心地回答。嘴里的口香糖还没有吐出来，粘住了烟卷过滤嘴，透不过气来。林建有些狼狈，急忙伸手从烟嘴上扯下丢掉。还好，叫小康的小伙子正享受被奉承的感觉，乐哉哉像个大人物似的仰着脸吞吐烟圈，哪顾得上观察林建。

“告诉你吧，我们老板就是黄全，道上弟兄都得叫他全哥。怎么，全哥你都不认识啊？在这一带很有名气的，你初来乍到，没听过倒也怪不得。”

小康显然很得意，突然声音又压低说：“大老板，知道就行，可千万不要传出去，他不愿别人知道他名号的。他叫简青山！”

林建：“简青山？这个姓倒少见。”

小康低声说：“就是，一听就是南方人。他是从G国回来的老华侨，原籍可能是福建、广东那边的，不愿别人知道他有钱，这个厂子还有市里的酒店都交给他儿子和他管家做”。

“小康，胡扯蛋什么？就知道偷懒！”

一声暴喝，一个三十多岁的彪形汉子走来，小康赶紧把嘴里的烟蒂吐掉，还不舍地咂咂嘴唇，乖乖地拿起扳手又跳回凹槽。

“先生，你的车有什么毛病吗？”彪形汉子背着手，过来问。

“他想装个马力大点的进口发动机，”小康从车底盘下探出头。

“你脑瓜子里头灌进水啦，这玩意儿能随便装吗？你不知道拼装车犯法吗？”彪形汉子又一声呵斥。

“误会，误会。我这车阴雨天打不着火，发动机暂时倒不急着换，”林建笑说，“我这破车，先能对付个三年二载就成。”

彪形汉子招呼小康一起打开车前盖，查看起来。

林建就说你们先给看看吧，哎？厕所在哪里。

小康给他指了指靠近大门的墙根。

林建快步踱向墙根，远处的食堂飘来一阵饭香。林建转过头，看见食堂后面还有一排红砖平房，平房尽头隐约还有一扇紧闭的灰色大铁门，和旁边的院墙一个颜色，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有个门，不知里头是什么光景。恰巧一个工人推了一辆小餐车走过去，然后用钥匙打开铁门进去。

林建好奇心起，瞅了瞅无人注意，跟了过去。铁门虚掩着，林建轻轻推开一条缝。

铁门后面另有一个大院子，两侧各有一排高大的梧桐树，透过树木的间隙，里面好象还有长长一排修配车间，但是都被一扇扇卷帘防盗铁门拉下挡住。正在这时，一个车间的卷帘铁门升了上去，四、五个工人从里面低头走出来，他们冲推餐车的工人说笑几句，然后一起走进另一侧的几间灰泥平房里。

林建疑心大起，趁工人们走进平房的时候，闪进大铁门，跨进院子。走了十几步，前面水泥地上堆放着很多陈旧的汽车保险杠、塑料板、碎玻璃、瓦片、锈螺丝等。突然，林建眼前一亮，他发现这堆旧杂物里露出一截银色的汽车挡板的断头。林建弯下腰用力拽出来，是半截前下挡板。那天他和老秦对话时已把枪击现场遗留的那块挡板的断痕、颜色、长短都看得细致透彻。此刻，林建兴奋得简直要大叫，这一截挡板赫然就是残留在肇事卡车车头的那一截！

平房里，隐约听有人问了一句，老王，你进来时把铁门别上了吗？有人哦了一声，随即听见搬挪椅凳的声音。

林建忙把挡板插回进垃圾堆，脱兔般掠出了铁门。

白色皇冠车前已经没有了小康和彪形大汗，可能是到食堂吃饭去了。林建走近车前，吆喝了几声，小康才端着饭碗快跑了过来，笑说你掉茅坑里啦。又说你这个车得先换个火花塞，其他毛病再看看，要不今个就先放这吧。

林建笑说也好，我明天再过来吧。

※※※

当晚夜色漆黑，风静星稀。

林建、黄晓川、刘鸣身着黑衣从一辆面包车走下，迅速靠近“永兴汽修厂”。王远洋的膝伤已痊愈，背着一只特制背包跟上来。

“啪”的一声轻响，一只乌黑的飞狐抓钩挂在高高的院墙垛上，四人依次攀上跃进院墙。

前院一片静寂，只有食堂矮楼后面一根高竹竿上挂着个灯泡发出昏黄的光。林建持小型红外夜视望远镜向四周观察一番，然后向后挥手示意。四人哈着腰，蹑足往前走，很快来到那扇连接后院的大铁门。王远洋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黑色摄录装置，很小心地捆在门前一株树干上。林建踏上黄晓川和刘鸣搭起的人梯，趴在这堵稍矮些的石墙上细细察看。

夜视望远镜绿荧荧的视野里，一条小牛犊大小的狼狗正伏在灰泥平房前地上，耷拉着红舌头呼呼喘息，不时发出一两声低吠，竖起的耳朵不住微微扇动，幽暗的瞳子里闪着绿光。

林建低声说，等等，有条狼狗。

王远洋递给他一支麻丨醉丨枪，林建接过，又从墙头上捡起几粒小石子。

“啪”，一粒小石子砸在狼狗前面地上，它低低“嗷”了一声站起身，爬到石子旁呼呼嗅了起来。“啪”又是一粒石子落在院墙跟附近，狼狗身子忽地耸直，庞大的身形闪电般向墙角窜过来！

林建看得分明，扣动了扳机，麻丨醉丨弹准确击中狗身，它“嗷、嗷”低吠了几声，挣扎着躺倒。

三人前后跳进后院，王远洋留在铁门外面，持枪藏身在一辆旧车后面，警惕地注视着前院的动静。

后院里同样一片宁寂，白天看到的那堆垃圾已被清理走，走近那几间灰泥平房，里面传来一阵阵鼾声，工人们在里头睡觉。刘鸣取出几个摄录装置，选了几个角度好、易于隐蔽的地方装上去。

很快，刘鸣抽出手枪，静静地蹲伏在灰泥平房外面。

林、黄二人穿过几棵梧桐树，来到那排上锁的修配车间前。林建仔细察看卷帘防盗门下方的暗锁，然后拿出一串精致的金属工具，没用多少工夫打开门锁。

两人屏住呼吸，一起用力上抬。

“咯咯”声中伸缩门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