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是谁哇?”大概是有人打扰了自己的好梦,所以,这家伙的口气很不客气,一双眼眶明显下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虽然在打哈欠,可眸子里已久带着明显的警惕。
“林凡,从香港来的。”轻声报出来自己的来路,我等着他的反应。
“侬……侬就是林先生?”他显得有点惊讶,先前的警惕立刻换成了微笑。“来得这么快啊?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呢?我好去机场接你啊!”一边说着,一边忙着将我让进屋里。
笑了笑,我有点欣赏他的机灵。不说别的,就凭他知道我不是上海人后立刻就把跟我说的话换成了普通话,就能证明这小子是个很有眼色的家伙。难怪郑建军会让我找他了,就凭他这份反应,干那种搜集消息的活儿再恰当不过。
“罐子”告诉我,我住的地方他已经帮我找好了,需要的东西也放在那里。然后就是关于那个投机商的一些资料,比如这段时间的活动规律什么的。
我在心里寻思,这个叫“罐子”的家伙很可能就是“刺秦”在上海地区的线人头头。线人,是对搜集情报的人较为通俗的称呼,而在“刺秦”内,“罐子”他们这些线人全都属于南方七宿中的“鬼宿”。当然,称他们做“鬼宿”并没有取这个星宿的本意。
在中国古代星象家对“二十八宿”的注解中,鬼宿,又被称为舆鬼。舆,《集韵》:“众也”,因此舆鬼可理解为众鬼之意;《说文》:“舆,车底也”,鬼宿四星呈方形,似车,这又是另一层意思。《步天歌》:“四星册方似木柜,中央白者积尸气”,《观象玩占》:“鬼中央白色如粉絮者,谓之积尸气。一曰天尸,主死丧祠。”而显然,“罐子”他们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而“鬼”在西方国家则被称为幽灵,因此,把他们叫做“鬼宿”,意思就是他们像幽灵一样潜伏在世间的各个角落,不需要很强的战斗力,但却能提供组织所需要的一切信息。
将我带到他为我准备好的落脚地后,告诉我有什么事情尽管给他打电话后,“罐子”便匆忙告辞了。对于个这做法,我自然能够理解。毕竟,作为线人,小心谨慎是他们能够保证自己活着享受靠出卖情报赚来的钞票的前提。而“刺秦”对于为自己服务的人,出手向来不会吝啬。不然,要在上海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住进算得上比较高级的小区里?
将自己扔在柔软的床上,点上一支烟,美美的喷出一个烟圈后,我开始在心里计划这次的行动方案。要么就不出手,要出手就是一击必杀,这是一个优秀杀手必须具备的能力。而要做到这一点,我还有很多的准备工作要做。比如,根据目标的生活习惯,安保力度,制定出详细周密的刺杀计划,便是我能否成功完成任务的前提。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的习惯大多数时候决定于他的性格,比如说性格莽撞的人,那么他干任何事情的习惯,自然脱离不了冲动和粗心大意这个范畴;反之,性格谨慎的人,他们做起事情来自然会小心、小心,再小心。我要刺杀的目标是个投机商,而投机是个风险相当大的活儿,因此,他自然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就是个赌徒,而且,还是一个很成功的赌徒。
手里关于目标的资料很详细,详细到他每天入厕的次数和时间都记录在案。在他方便的时候杀他?这念头让我自己都忍不住好笑。不过,好笑归好笑,如果真的有这种机会,我还真不会放过。
将自己关在临时落脚的屋子里详细地分析有关目标的所有资料,以便从中找到对我的刺杀行动有利的东西。作为一个风险投资者,他的骨子里就存在着寻求刺激与冒险的血液,也就是说,这种人喜欢挑战,喜欢不按照常规来做事情。显然,要杀他,的确有难度,因为,越是没有规律的东西,人们就越难把握。更何况,他身边的保镖里不乏高手,其中一个家伙更得让我小心地应付。在“青龙”给我的资料里,这个家伙的名字下面被划上了一条粗粗的红线。
“刘志刚,男,汉族,24岁,前N军区特种大队特种兵,在部队期间,曾多次出色完成各种任务,荣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三次……一年前,因为严重违反纪律而被部队除名……”
基于猎人那敏锐的直觉,我知道这个叫刘志刚的前特种兵将是我这次任务最大的障碍。从他的资料中可以看出,这小子在部队的时候绝对属于精英中的精英那种类型。一个军中的精英,如今却不得不因为生计问题而给人当保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经历而联想到了自己的现状,我的嘴角不觉扯出了一抹艰难的苦笑,同时也为这个原本在部队中很有发展前途的兄弟感到有点儿惋惜。仅仅是因为一个男女感情的问题没有处理好,导致女方到部队告状说这个男人玩弄她的感情,对她始乱终弃。部队是个讲政治、讲作风的特殊集团,对于这类问题,在处理上从来都不会手软。所以,这个叫刘志刚的兄弟只能提前结束他的军旅生涯,背着一个除名的处分黯然地离开部队。一个本应该很优秀的特种兵的前程,竟然被如此断送,怎么可能不让人为之扼腕叹息?
因为他而想到自己,我的亲人们,在得知我所犯的事情之后,恐怕也是痛心不已吧?他们,肯定早已知道我越狱逃跑的消息了,就算再没有法律常识的人,也会知道越狱这两字代表的会是什么?那他们,岂不是会更加的心痛、愤怒、以及,无奈而又痛苦的叹息?
这个问题让我的心脏又是一阵强烈的抽搐,不行,我不能再想下去,我得找些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惊慌地掐断脑海中那足以让自己窒息的思绪,我逃一般地冲出了屋子。我决定去踩踩点,用任务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为我知道,只要自己一进入执行任务的状态,脑子里就只会剩下与任务相关的一切,别的东西,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都无法打扰到我,那个时候的我,将是绝对的冷静。
是的,这又是一次不敢面对自我的逃避,可是,老天爷这一次没有打算放过我,他跟我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我迫切想要逃避的东西,被这爱看人类笑话的老家伙,以一种叫做天意的手段,突然间送到了我面前,让来不及躲避的我,直直地堕入了那张同样由他编织的罗网里。
夜晚的上海,霓虹闪烁、流光溢彩。灯火辉煌中,这颗镶嵌在长江尽头的明珠,正散发着她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魅力。上海,她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而沉睡,此刻的她,依旧活力四射,充满了白日里无法见到的媚惑。
这里是闻名旧上海的十里洋场,时至今日,仍是上海娱乐性行业最为发达的地方。“罐子”告诉我,目标三天后会在这家名叫“斯迪亚”的高级俱乐部参加一个聚会。他说,“斯迪亚”俱乐部是全上海最顶级的会所之一,安保措施十分的严密,尤其是这家“俱乐部”的神秘主人,其保安级别,居然能夸张到与一个国家的元首媲美。
虽然说越危险的地方,往往便是越安全的地方。但当我大致地打量了一下这家俱乐部的防卫设置后,我立刻放弃了在这里动手的打算。从外表来看,这栋建筑的装饰并不奢华,但是,这并不奢华的外表却能给人一种高贵典雅的感觉。看来,这“斯迪亚”俱乐部的主人,他的身份的确很不简单。
杀手的原则是,除了目标之外,绝不干多余的活儿,更不能给自己增添无谓的麻烦。而显然,我要是选择在这里向目标下手的话,肯定会给自己找不小的麻烦。毕竟,任何一家店的老板都不愿看到顾客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更何况是这种财大气粗、身份神秘而又高贵的主儿呢?我要是敢在他的地盘上杀人,那无疑于用大耳括子抽他的脸,他要是能咽得下这口气,那才叫怪了!一个保安级别能比得上一国元首的人,显然不是我这小小的杀手能得罪的起的。
装作漫无目的地从“斯迪亚”俱乐部晃了一圈,正当我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俱乐部门口的服务生殷勤地为往外走的客人拉开了高大华贵的高强度玻璃门,而这时候,我刚好从这门口进过。也许是出于好奇,我扭过了头去,想要看看能进入这种会员制高级俱乐部的人都是些什么模样。而正是因为这好奇的一扭头,我的目光撞上了另一对目光,那目光属于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人,也正是我一直逃避着不敢去回想的人。因为,那个我刚好看到她,而她又刚好看到了我的人,是若寒姐。
“该死!”我在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该死的好奇心,同时又在心里暗叫糟糕,我得赶紧离开,不对,应该说是逃走,她已经在向我走过来了,再不逃那就晚了。
然而,最终我仍然没能逃脱。因为我听见了若寒姐用颤抖着的声音喊出的“小弟!”那颤抖的声音让我已经抬起的腿,再也迈不出去。还好,若寒姐很聪明,她没有喊出我的名字。要知道,“文墨尘”这三个字,可是公丨安丨部的A级通缉犯,只要是消息不那么闭塞,平时会看看报纸、新闻的人,都会知道我这个被打上了“ 极度危险”标签的逃犯。虽然经过了简单的易容,让人不能第一眼就认出我,但是,这简单的掩人耳目的手法毕竟不像武侠小说中的易容术那样神奇。有心人仔细一看,多少都能看出点端倪,更不用说若寒姐这种本就熟悉我的人了。
“小弟啊,你怎么来了?”那股熟悉的体香已经来到了我身边,让我苦笑的同时,再也兴不起一丝逃走的勇气。
“我……”艰难地扭过头去,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都跟你说不用来接我了嘛,真是的!”她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好紧好紧,好像生怕我会在突然间飞走一样。
好聪明的姐姐,我在心里暗叹,艰难地向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正准备说话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过来。
“若寒,他是你弟弟?”
下意识地将头低了少许,让若寒姐走过来的同伴们看不清我的面容。
“是啊!我都跟他说了不用来接我的,可他非说晚上的治安不太好,一定要来接我。”若寒姐微笑着向她的同伴们解释。
快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些衣冠楚楚的男女,我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再认识我的人在里面,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每个人都能像若寒姐这样聪明。
“那……”先前说话的那个男人有些迟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我送你和你弟弟一起回去?”也许是看到若寒姐挽着我胳膊的样子太过亲昵,这个一副成功人士派头的男人眼里闪过了一丝轻微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