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日，一个听上去很吉利的日子，离广华轮渡公司不远的城光电影院门口发生了一起枪击案，一个人被霰弹打爆了脑袋。

这天一大早，小军就接到了广维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今天中午他要开始行动。

小军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该办你的你就办，我这边你放心。”

广维的话也很简练：“那么咱就分头行动吧。”

挂了电话，小军跟往常一样，洗一把脸，去楼下的早餐店吃了几个包子，夹着装了一把枪的包去了公司。

站在窗前看了一阵刚刚升起在海面上的太阳，小军给大伟打电话：“广维说，他今天中午要行动。你马上联系大光和许胖子，让他们按照咱们以前商量过的意思开始埋伏人，一旦接到我的电话，马上开始抓人，一个不剩，全都给我控制起来，有‘毛愣’的，一个字，砸。完事儿你再联系一下孙洪，让他马上带着他的兄弟去肖卫东那边集合，肖卫东会带他们去北方商业街，该怎么做肖卫东会告诉他的。”

大伟说声“好”，问：“一会儿我带着小春去公司？”

小军说：“你不用去找小春了，他现在离开小满了，小满安排他在肖卫东那儿，办完事儿你直接过来好了。”

挂了电话，小军拉开包，将枪锁进抽屉，点上一根烟，坐到沙发上给小满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抽完这根烟，小军拨通了肖卫东的电话。肖卫东似乎已经料到小军的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张口就是一句：“开始行动？”

小军“嗯”了一声：“该活动活动了。”

肖卫东兴奋地骂了一声“操”：“太他妈好了，我已经急得不行了！你说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心里怎么一点存不住事儿？这几天老是巴望着快点儿弄挺了许江……你不知道，你在外面跑路的那些日子，我经常看见许江在市场那边耀武扬威。他奶奶的，当初那个市场是咱爷们儿拼死拼活从小菠菜那儿抢过来的，多有感情啊？不明不白就被一个毛也不是的东北人霸占了，你说我这心理能平衡不？这次我再让这个老小子给我蹦达，不给他攥出尿来，我他妈就算他是个铁打的蛤蟆！我的人已经预备好了，加上小春带过来的兄弟，大约有五十几个……”

“你先别着急，听我跟你说，”小军打断了肖卫东，“你说的这五十几个兄弟全都在你那儿吗？”

“全都在，这几天就在呢。”

“听着啊东哥，你给大家开会，把前几天咱们商量过的事情跟大家说说，”小军边说边冲刚进门的小满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说，“一会儿孙洪和他的人也要去你那儿集合，你告诉大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动手，咱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彻底控制住他们，不让他们过去营救许江，等广维那边处理了许江，然后听广维那边的动静，该遣散他们就遣散他们，该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就送到派出所……魏大浪要是去了，你告诉他，千万不要喝醉了，关键时刻不能出一点儿差错。我再说一遍，在没有广维的消息之前，大家千万不要乱动。”

“这个我明白，”肖卫东又骂了一声“操”，“我怎么感觉咱们是在听广维的调遣呢？”

“不要纠缠这个问题了，这是两码事儿。”

“小春要跟你说两句。”

“把电话给他。”

“军哥，”说话的是小春，“我有个打算，不知道你能不能同意。”

“说。”

“昨天我跟伟哥一起吃饭，商量了一件事情，”小春顿了顿，嗓音阴沉地说，“我们准备趁这个乱乎劲儿，打断广维的腿……”

“不行，”小军打断了小春的话，“一，现在还不是时候，二，广维既然能把‘办’许江的事情策划得这么精密，就一定做好了应付一切突发事件的准备，所以，万一出手不利索的话，吃亏的是咱们。还有，现在丨警丨察找不到郑强，也找不到林林，潘二也成了没头的苍蝇，万一这里面出了事儿，我看你就不用活了……好了，你我心里都明白，不说了！我再嘱咐你一遍，一切听卫东大哥的安排，绝对不许乱动。”

“那好……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小春的语气有些沮丧，“军哥，我这才发现，你是个人精。”

“知道就好。还有，你告诉肖卫东，路上把人分开走，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挂电话吧。”

“小春是不是疯了？”小满替小军挂断电话，冲小军一笑，“广维是怎么把小春得罪到这个程度的？”

“你说什么？”小军一皱眉头。

“我说，小春是不是疯了？”

“他很早之前就是一个疯子，现在疯得更厉害了……难道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小满诡秘地一笑，“军哥你会用人，哈。”

“小春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小军给小满点上他咬在牙齿间的雪茄烟，笑道，“你想啊，当初小春混得就像一条丧家犬，通过天林去投靠广维，无论怎么表现都得不到广维的赏识，甚至还被广维像只皮球似的踢来踢去，最后还当众臭骂了他一顿，将就小春这种人，现在重新站起来了，他怎么会不记仇呢？哈哈，这样也好，将来咱们跟广维明起来干的时候，小春和他的人就是咱们的敢死队和排头兵。”

“哈，你跟广维也差不到哪儿去……广维不重视小春，你这态度比他还差，只不过是表面上会装。”

“我在小春的身上装过吗？我本来就这样……我曾经说过，对待叛将，我坚决不会拿他当自己的兄弟对待。”

“小春是叛将啊？”小满一矜鼻子，“还不是你在招降纳叛？”

“嚯，你的学问不小嘛，连这样的词儿都知道？得，我服了，你说得真对。”

“你这么着急让我过来，是不是今天要处理许江了？”狠嘬了一口烟，小满换了一个话题。

“对……”小军将前面的事情对小满说了一遍，“等大伟过来，咱们简单商量一下，直接去广华轮渡公司。”

“广维知道咱们要过去？”

“不知道，”小军笑了笑，“要是什么都让他知道，那咱们还真的成了他的小弟了。”

“我不明白，”小满皱了皱眉头，“那么咱们过去干什么？”

“过去看耍猴儿的，”小军笑得有些阴森，“我要亲眼看着许江这条白眼狼是怎么被人给打断脊梁骨的……我是这么打算的，咱们提前过去，等广维的人动手的时候，咱们瞪起眼来，万一他们出师不利，咱们冷不丁跳出来，切断许江的退路，然后等广维的人过来处理他，随后咱们悄悄地撤出战斗。这个时候最好别让许江发现咱们，万一他不死，后面将会有些罗嗦……到时候再说吧，谁也没有前后眼。”

小满皱着眉头看窗外几只在天上追逐的麻雀：“你说广维会不会亲手杀了许江呢？”

小军摇头：“不会，他的头脑不会那么差劲。别忘了广华轮渡公司在什么地方，动手的时候又是个什么钟点。”

小满“哦”了一声：“照这么说，又有广维公司的兄弟做好了坐牢的准备……妈的，广维这个杂碎。”

小军继续摇头：“NO，NO，你的观念有问题，现在有多少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年轻人？这些人没有饭吃，广维养着他们……”

小满一哼：“你别说了……我的观念没有问题，这样的事情我就是自己去死，也不能把铁心跟着自己的兄弟送上去。”

“这还是个观念问题……你以为那些跟在大哥后面混事儿的小弟都是铁了心跟着大哥的？”

“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个没有意思的话题。”

“是不是？”小军挑着眉毛笑了。

“咱们带着家伙过去？”

“用不着，”小军止住了笑，“办真事儿的不是咱们，是广维，咱们要是带着家伙，万一出事儿，说不清楚。”

“我也是这么想的。”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军过去，直接拉开了门，大伟擦着一头汗水站在了门口：“我的事儿办完了。”

小军关上门，抬头扫了一眼挂钟：“十点多了，一会儿咱们三个一起过去。”

小满丢给了大伟一根雪茄烟：“你没提前去广华轮渡公司那边看看？”

大伟甩一把汗，边点烟边说：“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那边确实很热闹，很多店铺，人山人海……我就纳了闷了，你说广维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跟踪许江多好？在哪儿都可以干掉他啊……算了算了，咱不去分析他的想法了，我估计他这是彻底把心横下了，想要做个姿态让那些东北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刚才我跟大光和许胖子通电话的时候，他们说，广维的心比蝎子还毒，是眼镜蛇和大马蜂交配出来的……”

小军摇了摇手：“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大伟，我问你，昨天你是不是跟小春一起吃饭了？”

大伟的脸红了一下：“我知道小春把话都对你说了……既然你不同意，这事儿就过去了。”

小军横了大伟一眼：“我告诉你大伟，你跟小春不一样，我不希望你出一点儿事情。”

大伟说声“我知道”，默默地坐到了小满的身边：“小满哥，咱儿子怎么样了？”

小满的眼睛突然一亮：“好极了！越长越像我了，毛茸茸的，见了我就笑，爸爸爸爸地叫，搞得我心里直发痒，哈哈。”

大伟瞅着小满的脸，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我想处理广维，就是因为这个。”

小满沉浸在幸福之中，没在意大伟这句话的意思，小军狠狠地瞪了大伟一眼：“你没醒酒是吧？”

大伟不说话了，烟抽得像跑火车。

闷了片刻，小军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伸手摸了摸小满和大伟的肩膀：“走吧，时候差不多了。”

在车上，小军问大伟：“你的包里是不是有一把枪？”

大伟拉开了包：“没有。”

小军点了点头：“后备箱里有一把五连发，万一有必要，你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