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着菜，小军给魏大浪倒上一杯白酒，摸着小满的胳膊说：“我看你还是别喝了，我有正经事儿跟你谈。”

小满将自己跟前的酒杯倒扣在一个盘子里：“我不喝了，你说。”

小军笑笑，刚要说话，手机响了，小军接了起来：“朱哥？”

那边说话的是钱广：“军哥，事情办妥了，我们正走在去交管局的路上，一会儿还得去车管所和运管处。”

小军说：“你把电话给朱大志。”

说话的声音变成了朱大志：“事情办得很顺利，潘二彻底败了……具体事情以后再跟你说。他没敢提现金的事儿，是我主动提出来的，问他要多少？他说连车加其他的费用，要五十三万，我答应了。钱我先垫上……刚才孙洪回来了，提钱去了。孙洪说，他不好意思过去跟你提我们的事儿，让我跟你说。就是……咳，不罗嗦了，交接完之后，我们要注册一家公司，当然，这个公司属于腾龙公司的下属单位。”

小军笑了笑：“应该啊。”

朱大志跟着笑了一声：“小军你是个痛快人。孙洪说，他这几天就不过去见你了，怕小满揍他……”

小军笑道：“怎么会呢？小满就在我身边。”

朱大志说：“反正他就是那么说的。孙洪说，你跟他提前商量过砸许江的事儿，他随时听候你的指示。”

小军咧了一下嘴：“还他妈指示呢，我是市委书记？好了，先这样吧。”

小满歪了歪头：“孙洪怕我揍他？”

小军点点头：“别听朱老货胡咧咧，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

小满一笑：“这俩怪逼……你说你的，我听着。”

小军给大伟倒了一杯啤酒：“你陪老大喝……”把脸转向小满，慢条斯理地说，“最近我一直没有跟你联系，可能现在事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你还不知道，听我从头跟你说……”“不要那么罗嗦，”小满打断了小军，“事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我知道，岳水和小春经常给我通报。”

“小春回来了？”

“回来了。”

“为什么不来见我？”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是不是？”

“……”

“哈！这个杂碎……好了，先让他待在你那儿吧，他太‘臭’了，我怕熏着。”

“你直接告诉我，是不是这几天咱们就应该开始行动了？”

“对，”小军点了点头，“昨天我去夜总会找了卫东大哥，我让他带着他的人协助孙洪的人控制住市场……就是北方商业街。许江的人几乎全在那儿。卫东大哥带着夏侯惇和几个兄弟已经开始在那边摸他们的情况了。在这之前，我找了南区的大光和许胖子，他们答应动手的时候帮咱们控制住许江在外围的兄弟。昨天晚上我亲自去见了广维，别的我没跟他叨叨，钱我也没拿他的，包括天林答应给你的那三十万，我都没拿，拿了不好……这个我就不跟你解释了，我估计你也不愿意要他的钱。广维说他已经彻底摸清了许江的行踪……”

“广维既然这么有本事，他直接‘摸’过去不就完事儿了？”

“你忘了咱们以前商量过的？要砸就砸他个拿血管的，让他永远翻不起来……”

“我搞不明白，现在咱们是广维的枪，还是广维是咱们的枪？”

“你喝多了……”小军的脸一沉，接着摇了摇手，“这样吧，你先回去睡一觉，明天醒了酒我好好跟你谈。”

“我没喝多！”小满猛地拍了一把桌子，“关键时刻我什么时候还犯迷糊来着？你继续说，我不插话了。”

“那好，你听着，”小军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你刚回来那几天，也是在这个地方，我和朱大志跟你聊了不少，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那就是，我想通了，现在广维不是咱们的首要敌人，许江才是！当然，砸沉了许江之后，下一个就轮到广维了，这些我已经跟你说了不少了，我就不再重复了。我明确告诉你，刚才你问的什么‘枪’不‘枪’的，是个无所谓的问题，办这样的事情牵扯不到谁是谁的枪这码事儿，先办成了必须要办的事情再说。”说到这里，小军打住了，脑海里浮现出三天前的一场惊险。

三天前的傍晚，天色昏暗，小军和大伟从一家酒馆里出来，正要分手，小军突然拉住了大伟：“往前走，不要回头。”

大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军拉上了马路牙子：“后面的一辆捷达车里有人盯着咱们。”

大伟的手不由自主地要往后腰上摸，被小军一把攥住了：“别动，往人多的地方走。”

大伟加快了步伐：“是谁的人？”

小军的声音很沉稳：“许江的。”

大伟放慢了脚步：“不能这样走，那帮孙子现在穷凶极恶了，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你打车走，我对付他们。”

小军已经在伸手打车了：“跟我一起走！”

对面开来一辆出租车，小军扯着大伟的手，直接跨过马路，上了那辆车，两个人都没有回头。

小军坐在前面，扫一眼后视镜，发现那辆暗红色的捷达车发动起来，调个头，跟上了这辆出租车。

“二位，去哪里？”司机问。

“一直往前走。”

“军哥，后面真的有辆捷达。”

“一会儿跟我一起下，”小军没有理会大伟的话，冲司机歪了一下头，“麻烦师傅开快点儿。”

出租车加大了油门。

大伟回头盯着那辆捷达车，狠狠地咬牙：“你先下，我在车上，让他们继续跟。”

小军猛地回过头，犀利的目光让大伟打了一个寒噤。

路口的红灯亮了，出租车慢慢停下。小军透过后视镜看到那辆捷达车被隔在三辆车的后面，嘴角一翘，笑了。

一个仿佛电影里的镜头闪过小军的眼前：几个黑衣人手持猎丨枪丨站在一辆轿车的侧面，车玻璃被打碎了，枪声骤起……

小军突然意识到自己上车是个错误，抬手一摸司机的胳膊：“前面第一个路口右转弯。”

绿灯亮了。

小军摸出一百块钱放在驾驶台上：“师傅，不用找了，加大油门。”

前面的那个路口就在眼前，小军大吼一声：“快转弯！”出租车忽地拐进了那个路口，与此同时，小军和大伟跳下了出租车。

藏身在一棵树后的小军冷眼看着急速跟上那辆出租车的捷达车，阴恻恻地笑了。

小满不明白小军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歪着脑袋看他：“你在想什么？”

小军回过神来，冷冷地一笑：“我着急，有的人比我还着急，哈哈，这就好比一头野牛站在那儿，两个狮子谁先咬死谁，谁就可以抢到野牛一样。好了，我继续往下说……广维的意思是，只要咱们帮他处理好许江的那些兄弟，办许江不需要咱们出面，他的人可以一次性废了许江。我答应了他，条件是，以后咱们在建筑行业的业务，不许他跟咱们争夺，他同意了……”

“就这样吧，”小满将自己跟前的酒杯正了起来，“我想喝点儿酒。”

“我还没把话说完呢。”小军捂住了小满的杯子。

“你说。”

“动手那天，你、我、大伟，咱们三个提前去许江会出现的那个地方，万一广维失手，咱们上。”

“行。”

“知道许江会在哪里出现吗？”

“不知道。”

“广华轮渡公司。许江刚交的一个女朋友在那儿上班，许江几乎每天中午都过去接她出来吃饭。”

“广华轮渡公司？”小满皱了一下眉头，“那个地方很繁华，还是在中午，广维不怕出事儿？”

“这个不需要咱们担心，”小军坏笑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他出事儿，哈哈。”

“嗯……”小满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你说完了，我也听完了，”把酒杯冲魏大浪一晃，“老大，干杯！”魏大浪似乎已经醒了酒，正聚精会神地听小军说话，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干，干，干杯……”举到一半的酒杯滑下了手指，砸在盘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哗啦”声，魏大浪的脸跟着黄了，“你们又在商量这样的事儿啊？还在玩……不准备刹车了？”小军重新给魏大浪倒酒：“老大，你别担心，这次我们不会出事儿。来，喝酒，喝了这杯酒，我跟你商量一件别的事情。”魏大浪踌躇片刻，仰起脖子干了这杯酒，将杯子猛地顿在桌子上：“不用唠叨了！你说，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小军微微一笑：“你重返北方商业街。没听明白是吧？呵呵，”小军拿过魏大浪的杯子，慢慢给他筛酒，“老大你是个顾家的人，你也是个孝顺的人，你是个好丈夫，好儿子，可是你现在所做的生意与你的为人和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很不般配。你想啊，你一个四十多岁的社会大哥，在那么清净的一个地方开了那么小的一个饭馆，怎么能让你当一个好儿子，一个顶天立地的丈夫？所以……”

“军弟你先打住，”魏大浪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军的眼睛，“你是不是想要赶走许江，让我重新回到市场……”

“老大你的脑子不怎么跟趟呢，”小军一笑，“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我怎么会动员你再走老路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魏大浪的眉头撇成了一个八字，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你跟着肖卫东，万一他行动的时候遇到抵抗，你出手……明白不？拿下那帮东北人，你把你的饭店开到那儿去。”

“我明白啦！”魏大浪一口干了那杯酒，两眼瞪得像灯泡，“看我的吧，不拿出点儿真魄力来，就没有好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