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军回到金金鑫大酒店的时候,雨停了,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
进到酒店大堂,小军一眼就看见了夹着一只公文包在南墙根端详壁挂的夏提香,一怔,他怎么来了?
夏提香的后脑勺好像长了眼睛,小军的后脚还没迈进来,他就已经知道了。夏提香没有回头,用一个军人向右转的姿势,右脚跟一扭,悠悠转向吧台前站着的一个服务生,一手扳住人家的肩膀,一手抄起了他挂在腰上的一串钥匙,在手上一掂,用嘴一指里面夹着的一只酒瓶起子,语声慈祥地说:“年轻人,要懂得档次啊。”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钥匙串,钥匙串上赫然挂着一只挖耳勺。
服务生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地看夏提香摊开的手:“叔,挖耳勺的档次比酒起子高?”
夏提香微微挑一下眉毛:“yes,酒,那是粗人才沾的玩意儿……”
小军已经占到了夏提香的身后:“又开始装上了?”
夏提香迅速收起钥匙串,姿态优雅地转过身来:“必要的素质训练还是要进行的,你说是不是?”
小军不想跟他罗嗦,故意板着脸,自上而下地瞅着夏提香,站在那儿不动。
夏提香突然意识到自己跟眼前的这个人是不能装逼的,立马将笔挺的腰板塌下来,顺势鞠了一躬:“军,好久不见。”
小军还是不动:“你来干什么?”
夏提香腆着脸嘿嘿:“我来拜见大哥呀……军,别这么严肃,我没有事情求你。”
小军背着手往楼梯上走:“你求我也白搭,我现在是个本分的商人。”
夏提香跟上来,一把拽住了小军的胳膊:“军哥,救人吧……我真的遇上事儿了。”
小军打开夏提香的手,两手插到裤兜里,一笑:“我说什么来着,没事儿你的眼里能有我嘛。说吧,什么事儿?”
夏提香拉开公文包,从里面摸出一盒万宝路烟来,抽出一根往小军的嘴巴前杵:“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可是咱们之间没有什么过节吧?所谓世界之大……不是,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也你娘那个×呀,说事儿。”小军推开了夏提香的手,“赶紧的啊,我还有事儿。”
“济南,济南……军哥,济南那边你有朋友,我知道。我们公司在那边的一个办事处被人给砸了……”
“打住打住!你们公司是个挨揍公司是吧?这边的办事处刚被砸,那边又被砸,习惯了?”
“不是……正所谓江湖险恶……不是不是,”夏提香的脸上彻底挂不住了,“军,你不是帮我,你是帮肖卫东呢。”
“少他妈跟我扯!肖卫东是我爹?”
“军哥你怎么还这么粗野?那什么……我四十好几的人了,给点儿面子行不?”
“行,”小军怏怏地笑了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如果牵扯到政府的事儿,我可不敢帮你啊。”
“哪有那么惊险?”夏提香松了一口气,想要来摸小军的胳膊,一顿,把手又缩了回去,“是这样,我们的减肥美体连锁店可谓遍地开花,在济南也开了好几家,为了省事儿,我们就不亲自插手经营了,全都是利用办事处来收取费用……”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一下,“算了,军哥,我不跟你说谎了……我知道这种事情说谎的话早晚会水落石出。事情是这么发生的,我从新加坡弄了一批生活用品……其实就是*生活用品,男用女用的都有。起初赚了点儿钱,后来被一帮济南‘小哥’给盯上了。起初也没怎么着我,不就是交点儿保护费嘛,我给。这几天不行了,人家加码了,一个月交三万。你想,这才多大点儿买卖?我一个月也就收入两万多一点儿,哪能一下子拿出来那么多?我就拖着,可是这就出事儿了……”
“肖梵高不是能吹吗?让他直接去找公丨安丨,找法院,找黑社会‘办’他们啊。”
“别闹了军哥……壮阳药、催情药,还是黑货,这样的买卖敢找政府部门吗?找黑社会……军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嘛。”
“我他妈是黑社会呀?”小军瞪了夏提香一眼,“肖梵高才是黑社会呢,他不是整天在外面这么喊吗?”
“开玩笑,滑天下之大稽……军哥,帮兄弟一把吧,他们已经给我封门了,货也被拉走了……”
“你知道他们领头的叫什么名字吗?”
“领头的不知道,我只记得刚开始跟我联系的是一个叫剪子,或者叫健子的年轻人,长得很凶,腮上有一条大疤……”
“好了,你回去吧,这事儿我帮你办。”
“谢谢军哥!”夏提香的脸红瞬间成了一只大茄子,“肖总说了,这事儿只要压下,他要亲自过来给你送钱。”见小军乜着他不言不语,夏提香尴尬地笑了笑,“军哥你是知道的,这事儿我们不是没有能耐自己办,可是肖总说,他不准备在这些事情上坏了自己的名声……你别生气啊,他这么说的意思不是有别的目的,他是把腾龙公司的各位老大当成自己家的兄弟了……他还说,以后他的钱也是大家的钱……”
“拉倒吧,”小军转身上楼,“回去告诉肖梵高,等以后我吃不上饭了,给他去看大门!”
“你要是看大门,那我就是大门口的那条……”夏提香蛇吐信子那样伸了一下舌头,把后面的那个“狗”字吞了回去。
“没别的事儿了吧?”小军回了一下头。
“没了……”夏提香顿一顿,终于还是把憋在胸口好长时间的那句英语说了出来,“wrong egg!”
在二楼的楼梯口站住,小军给岳武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简单一说,最后问:“这事儿能办不?”
岳武在那边说:“能办。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了,这事儿是我的一个兄弟办的,放心吧。”
小军刚要挂电话,岳武又说:“有机会见了元庆,你跟他说,上次那事儿我没帮他办好,请他谅解。”
小军有些感动:“我们给你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元庆判了,七年,在潍北。”
岳武说:“我知道。他在我这边躲事儿的时候我没照顾好他,我应该送他出去的,不然也出不了事儿。”
小军张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岳武在那边笑了笑:“我这边很好,你不用担心,有时间的话我过去找你,咱们一起喝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