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吃完，李翔便告辞了，不知为何，大家突然对他客气起来，热乎劲儿也少了似得，回家的路上，都没说话，只有豆豆依旧兴奋。

走到小区门口，婆婆说我就不进去了，和小艾一起回去吧，庄小艾闻听就也止了步子，两人打了辆出租车，婆婆说先送你回去，庄小艾点点头，一时有些冷场，谁也没说话。

半晌，婆婆叹了口气，先是嗯了一声，又说：“这个李翔总得来说还算不错的是吧，长相啊，工作啊，还可以，只是似乎不怎么大气，有点儿琐碎。”

庄小艾答应着，表示认同，她不知道该不该评价，也不知道婆婆后面想说什么。

果然婆婆还有话：“今天见面之前我和你爸都提了很大的劲儿，对他寄予的期望确实不小，程节这孩子从来不跟我们说关于小李的事儿，所以我们都等着今天揭幕呢，老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大概是我们想的太好了，这真格儿见到了，老觉得少点儿啥，哪儿不大对劲。”说到这儿，婆婆看向庄小艾：“以前你对他了解多少啊？”

庄小艾一下红了脸，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解多少..这个看怎么说了，作为同事，我只知道他工作上还是努力上进的，教育背景也不错，但是私下没什么来往，所以谈不上更深层的了解。”她觉得自己这话说的还行，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意思。

婆婆点点头，看不出对她的回答高兴还是不高兴，满意还是不满意：“程节这孩子啊，任性，她不如你理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看她，当初和付志坤结婚时，我就不同意，付志坤那人大男子主义，受他们家庭的影响比较深，他那种人适合找个性格弱一点的，凡事依赖他的，聪明点儿的，不能像程节这么有主意，人也不圆滑，不会变通，可是我说的程节不听啊，那会儿付志坤把她追的晕头转向，她恨不得立刻嫁给人家，我有不同意见她就跟我翻脸。好，结了就结了吧，孩子也大了好好过吧，我也不说什么了，可又闹着离婚，离婚这事儿我也是反对的，因为像付志坤这种人，他还是传统的，老的家庭观念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他也不是不顾家的人，男人嘛，头脑本身比较简单，爱犯错，你给他个机会，也许就挽回来了，别脑子一热就离婚，可她还是没听我的，任凭我怎么说，她觉得她的面子她的尊严比啥都重要。现在，又要再婚了，我是想帮她选个好的，虽然我一直没见过李翔啊，但是我觉得人家那种条件，不嫌弃程节有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冲这点，我想人应该错不了，所以我一直很高兴，可今天见了，心里又说不出什么滋味，程节他俩看起来好像还没到能结婚的那一步，俩个人怎么不大像谈恋爱的，而且那孩子就是我刚才说的，琐碎不大气，唉，不过节俭会过日子也不应该算什么坏处吧，付志坤那人是大手大脚爱花钱，所以才在外面找女人，像小李这样的，恐怕不会舍得花那种冤枉钱吧。”

婆婆这番话，充分表现出了她心里的矛盾，庄小艾完全能体会，真是没有那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女儿，只是她的爱也许形式上不怎么被人理解，总是怕女儿吃亏，总是想帮她把把人生的舵，如今面对女儿的这个未来对象，她觉得是进退两难。

庄小艾内疚的说：“我真应该把李翔的性格、习惯摸清楚了再介绍给程节的，为此我也后悔了很久，其实妈，当初他俩第一次见面后就没了下文，而且那次我就发现李翔这人有点儿别扭，您那会儿挺感兴趣的，我和程节就瞒着您没说，可没想到，过了一阵儿，李翔突然要主动联系程节，程节呢又对他有好感，这才发展到了今天。我也不是很理解程节为什么会喜欢李翔，其实在我看来，她可能更多的是从实际出发，而不是以感情为重，这是我最担心的一点。”庄小艾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事到如今也没必要掖着藏着了。

婆婆只是点了点头，庄小艾忽然觉得婆婆最近变了不少，这番谈话显然没拿自己当外人，虽然也许有对自己荐人不当的埋怨，但是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程季不在家这段时间，婆婆好像对自己好了很多，不管是为什么，庄小艾都觉得欣慰。

回到家，郑麒的妈妈居然也在，看到小艾回来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左端祥右端祥，嘴里啧啧称赞：“看看我们小艾，这精神头，这状态，哪像是快要生了啊，听你妈说还很忙啊，乖孩子，别累着自己了啊。”

好久没见，庄小艾很是欣喜，郑麒妈可是显老了，头发白了很多，以前还总是焗焗油染染发，可现在好像很久没打理了一样，想必是操心操的，她拉郑麒妈坐下，关心的问：“我哥在家不，晓菁呢，回来了吗？”

郑麒妈没开口先叹气，妈妈在一旁说：“你哥出差不在家，晓菁还在娘家不回来，你阿姨刚才就在说这个，唉，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庄小艾也不由得“呀”了一声，她没想到晓菁还在娘家，算日子也快生了，她着急的说：“我哥还没去接啊，这可不行，回头快生了都，阿姨你得催他啊。”

郑麒妈提起这事儿脸上就愁容满面：“怎么没去接啊，去了不止一趟，连门儿都不让进，你哥那脾气你知道的，就那样也忍了，第三次还要去，我说得了还是我去吧，人家又不想见你，可没想到我去还是没能见着人，说是去她姨家住了，不过晓菁她妈出来了，我说原本也没什么事儿啊，怎么就闹成这样儿了呢，晓菁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要不给你和她爸买套房子，就在他们那个小区，晓菁回去后想见你们也随时能见。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人家晓菁她妈说，我们图的不是这个，我说那你们总得提出解决的办法吧，眼看快生了，这么拖着不是个事儿啊。她妈说怎么解决得听晓菁的，她现在不想回去我们也没有办法，就这么的，还是没接回来。小艾阿，我是想破了头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说她到底想干嘛？”

庄小艾怎么会知道晓菁想干嘛，按说应该是为了钱或者地位，但是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真是小看了这个女孩儿，城府比想象的要深，但是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谁也不好说。

郑麒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那双胞胎孙子生出来还不知道让不让我们见呢，看着情形还真难说，想想自打她嫁到我们家，虽说我和你郑叔叔不怎么满意吧，但也都对她还不错啊，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吧，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

庄小艾安慰道：“晓菁也是聪明人，孩子毕竟是郑家的，这总不能变的，再说，她也不至于傻到一个人抚养吧，不过是小孩子赌赌气，等我哥回来让他再多跑两趟，多点儿诚意就行了，要不我给晓菁打个电话，跟她谈谈？”

郑麒妈看看小艾，却摇了摇头：“算了，你都这样了，少操点儿心吧，你哥都不让我们跟你说，就是怕你又担心。”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解释道：“哦，我今天来可不是找你帮忙的啊，你看我这说着说着自己先难受起来，今儿个你郑叔叔和你爸约好去看他们一个老战友，人家全家要移民了，我就跟他一块儿过来想看看你，哎呀，小丫头也要当妈了呀，你那么大点儿的时候那个小样儿，我现在还记得呢，跟昨天似得，真是快啊。”她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襁褓的大小，眼神里全是爱怜。

小艾妈也笑道：“可不是，小艾小时候就跟那饼干桶上的宝宝一样。”郑麒妈点着头，把小艾的肩一搂，亲昵的说：“一直想着把你招到我家来当媳妇儿，没想到煮熟的鸭子也会飞啊。”说完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小艾有福气，不像我家郑麒，找媳妇儿找错了啊，这一步走错步步错，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郑麒妈数落着，这次的事情影响了郑麒全家人的心情，郑麒妈真是三两句就又绕回这个事儿上了。

小艾妈给她倒杯水说：“也不是那样，小艾结了婚不也一堆事儿吗，跟她那婆婆成天怄气，这孩子不爱说，可我们都看的出来，哎对了，她婆婆你不是认识的吗？”

“认识！那可是个女强人，十年前跟她打过交道，能干的很，男的都不如她，不过也可惜，后来还不是人跟人斗，莫名其妙的让她就提前退休了，这事儿当时影响挺大的，好多人都觉得不公平，可你婆婆那人真是不简单，二话没说，走人！人家反正心里坦荡，不让干就不让干呗，还省得操那份儿心了呢。女人哪想干点儿事儿不容易啊，你事业上成功，人家管你叫女强人，这词儿本身就是一种性别歧视，我不知道你婆婆怎么样，反正我见过的所谓女强人，就没一个家庭幸福的，社会、家庭都不认可你啊。”

郑麒妈的话让庄小艾有些触动，第一次觉得婆婆这个人的不简单，也有些理解了她平日的一些做法，但是一个人太自我了，必定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婆婆就是一个自我的人，她追求事业的成功，追求社会的肯定，她也做的很优秀，可是与此同时却又失去了很多，作为她的老公、儿女，一定对她有不少的抱怨，在这抱怨声中，她也居然可以泰然自若、随它去吧，什么是女强人，大约就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