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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一不准假释
“江绝食了!”小谢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我吓了一跳。
等小谢把事情说明,我才松了一口气。
事情的缘由是,关老师前不久,给小谢来了一封信,大意是,美国的华人联合会,为庆祝祖国建国××周年,组织一次声乐大赛,邀请关老师为嘉宾兼评委,共襄壮举。关立刻想到了小谢,想到了那首感人至深的《草原之恋》。
关老师信上说:“这次大赛,有很多歌唱家参加,不仅北美的,还有欧洲的,除了比赛,还有音乐讲座、交流,是提高和进步的好机会,我很希望,你能随我一同赴美(时间一个月左右,费用全部由我负责),我还有个私心,我年纪大了,有个人做伴,我心里踏实一些。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女儿。”
关老师最后说:“你和江近况如何?念念!赴美之事,你酌情为之,不要勉强。即使这次不能同行,以后还有机会的。你美妙的歌声,是上帝的恩赐,要让它带给人们快乐,安慰人们的心灵,给人以鼓舞。
关老师最后请小谢代问江好,祝他早日脱离牢狱之灾,恢复自由。
小谢把信给江看了,并明确表示,她不会去美国。
江听了,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质问说:“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小谢说:“我已经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你。”
江很生气,说:“你真糊涂!这次你必须去。”
江的话,触动了小谢的伤心处,小谢的眼圈马上红了,她看着铁栅栏窗内的江,坚持说:“不,我就不去,我已经伤透心了,你别逼我!”
江见状,叹口气说:“小谢,你又错了。你以为,你放弃自己的爱好,放弃自己的事业,这样不离不弃地守着我,整天往监狱跑,我很高兴吗?”
小谢听了,更难过了,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江,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做到这些了。你千万别赶我走,好吗?”
江听了,沉默了,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小谢又去看望,却吃了闭门羹。看守说,江不愿意见她。小谢想把一个饭盒(里面有她做的菜,江最喜欢吃的红烧鲑鱼和苦瓜炒肉)交给看守,看守也拒绝了,说:“拿回去吧,从今天开始,江绝食了。”
“绝食?”小谢大惊:“为什么啊?”
“江说,你心里明白。”看守看了她一眼,表情平淡地说。
我听完她的叙述,立刻说:“这事好办。你答应随关老师出国,问题不就解决了?”
小谢说:“那绝对不行。你想想,他为了我,在牢里服刑受苦,我撇下他不管,到国外唱歌,我还算是个人吗?”
我想了一下,说:“你们讲的,都有道理,但我觉得,江的话更有道理。你们陷入困境,跟音乐无关。你的事业,爱好,不应因此而中断。江的心情,你应该理解,如果你执意不听,只能增加他的痛苦。”
小谢沉默了。过了一会,抬起头说:“你的意思,我应该到美国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江的意思。”我纠正说:“他是发自内心的。你还记得在宣判前,他说了两点对你的遗嘱吗?一是让你重新组织家庭,二是跟着关老师,继续你爱好的事业。第一条,你做不到,就算了,可第二条,你应该可以做到,你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可是,我走了,心里牵挂着他,会很痛苦的——”小谢说。
“不就是一个月吗?转眼就回来了,痛苦什么?”我说:“江,交给我好了,我还要在这儿培训两个月,我每周看他两次,行了吧!”
小谢听了这句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那好,我听你的。我把他交给你了!出了什么事,拿你是问啊!”
我笑了:“这话说的!小谢,别看你们是夫妻,我们的交情,可比你久远得多啊!放心走吧,到了美国,好好唱,我和江,等着你的好消息!”
小谢,终于让我说服了。
后来,江对我说,其实,他没有绝食,不过是和看守串通,吓唬她一下,让她下决心而已。
“你不厚道,吓唬人家干什么?”我责怪他。
“没办法,这家伙脾气上来,比我还犟!”江摇摇头。
小谢走后不久,有一天早晨,刚吃过饭,滕所长打电话来了(工学院的学生宿舍,每层有一部公用的内部电话),让我十点钟,到院办三楼会议室开会。
“开什么会?你弄错了吧,我现在脱产学习。”我说。
“没错。今天这会,李书记说了,你必须参加。”
到了会议室,我发现里面只坐着5个人,我认识3个,聂局长、滕所长和任(304主任)。后来才知道,另外两个,一男一女,是矿区法院的,男的是法院秦院长,女的是张法官(原221计划处张处长的女儿)。
我刚坐下,李书记进来了,大家立刻紧张起来,规规矩矩坐着,等他“训话”。
李书记是军级干部,来九院后,一直保持着军队作风,凡事开门见山,雷厉风行。他素以态度严厉著称,大家对他都有些畏惧。
“今天叫大家来,就一件事。”李书记说:“讨论江的假释问题。秦院长,你先说吧。”
秦院长抬头,看了李书记一眼,表情严肃地说:“好吧,我把前一阶段情况汇报一下。江的假释,李书记多次指示,我们也做了很多工作,但遗憾的是,至今尚未解决。这里有客观因素,但我作为负责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别说没用的,开门见山,抓住重点。”李有些不耐烦。
秦院长又看了李一眼,继续说下去:
“好,我说明一下,按法律规定,江是不具备假释条件的。根据《刑法》规定,判处有期徒刑,且服刑超过刑期一半的,可申请假释,判处死缓的罪犯,是不能假释的。
“就江而言,最好的结果是,由死缓改无期,然后由无期改有期,然后办理假释。但有一条规定,不管怎么改,他至少要在监狱服刑满12年,才能办理假释。”
“总之,按正常程序,江的假释,是不可能的。后来,我们查了各种法律文件,发现有以下两种情况,死缓罪犯可以办理假释。一、身体状况极差,在狱中随时有死亡可能;二,有重大发明创造。但是,不管那一种,必须由最高人民法院审核批准。
“于是,我们以矿区法院名义,向最高院递交了江的假释申请,但一直未批下来。”
“我院的张法官,特地去了北京一趟。她了解到的情况是:最高院意见不统一,两种意见势均力敌。一种意见认为,九院情况特殊,国家型号任务紧急需要,应该特事特办,允许江办理假释,以利于767攻关。另一种人认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即使国家任务,也不能超越法律。他们认为,江是故意杀人犯,有暴力倾向,不宜假释。而且,说江作出了重大的发明创造,证据不足。”
“李书记,我的话完了。”秦院长说。
“好,你们几个,都谈谈看法吧!”李书记对大家说。
聂局长先发言,大意是说:江并非一贯的坏人,一时情绪失控,打死了费,也是事出有因,现在任务需要,办理假释,完全合理合法。
滕所长接着发言,他特别强调,目前767型号进展受阻,就卡在304室的数控加工上,江是三所资深数控加工专家,经验丰富,没有他的指导和参与,767攻关将非常困难。
任主任拿出一摞资料,摆在桌上,气愤地说:“谁说江主任没有发明创造?让最高院的人来看看,就明白了。他在囚室中,还关心着767任务,共为我们提供咨询30多次,解决了很多技术难题,囚室没有桌子和凳子,他画图的时候,都是趴在地上画的,膝盖都磨出了血——”
女同志容易动感情,说着说着,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李书记对我说:“你是魏吧,江的朋友,对不对?你谈谈看法。”
“我就不必说了吧。我的观点,大家一猜就明白。”我说。
“那不行,一定要说。”李书记说。
“那好吧,”我说:“我认为,最高院不批假释,就两条理由,一是江有暴力倾向,假释有风险,二是他对767任务,能否有重大贡献,没有证据。第一条,完全是胡说八道,不值一驳,第二条,我作为他最了解他的朋友,可以为他担保,如果他假释后,对767任务,不能做出重大贡献,我愿承担法律责任。”
“你凭什么担保?科研攻关,是有风险的。”秦院长不以为然。
“凭我对江的了解。”我果断地说:“说句出格的话,如果江这一年不是在狱中,767型号的丨炸丨药加工难题,早就解决了!”
“你太主观了吧!”秦院长说。
“一点不主观。江去北京之前,就已经有了科学的论证。我看过他写的材料,很有见地。”
“这是两码事,”张法官看了我一眼,说:“法律不做预测,事实是,至今为止,对767型号,江并未作出重大的发明创造。”
我大声说:“你不让他出来,他怎么发明创造?科研,尤其是丨炸丨药加工,需要设备,需要资料,软件硬件,都需要到现场调试,在囚室里怎么解决?”
“按照法律,必须是重大发明创造在先,假释在后,而不是相反。”
张法官年龄不大,但她态度坚决,话说的斩钉截铁。
大家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李书记却一言不发。他仔细听着大家的发言,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