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钉子肯定也在小蝴蝶的脸上进行了一些巧妙的化妆,但一个人无论怎么变,眼睛总是很难改变的,田豹子自然认识这双眼睛,这就是小蝴蝶绝对不会出错。可是小蝴蝶转过脸时,他却从小蝴蝶的目光中读出一丝惊恐。小蝴蝶用力的扭了扭肩膀甩开了田豹子的手,甚至还瞪了田豹子一眼。
“怎么?”田豹子不明白小蝴蝶的意思。
“唔……”小蝴蝶的嘴紧闭在一起,只是发出沉闷的声音,连喘气也有些渐粗。
“你……”田豹子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他又一次看向了钉子,“你给她下药了?你这王八蛋……”
“如果换成田团长的话,会怎么办呢?”钉子的语气渐冷,他仰头看着田豹子,“虽然在下不便向田团长多说,但可以告诉田团长的是,在下的组织非常严密。上峰下达的命令,在下是一定要完成的。不瞒田团长,在下给胡老板服用的药叫做:红虫止声散。听说田团长医术高明,尤善针灸之术,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解此毒?与那普通的乌头毒比起来,这红虫止声散,到是更为有趣一些。”
在中医学里,红虫是一种泛称,广意上来讲,只要是身体泛红的虫子都可以称为红虫。直到近代医学里,将虫类药材进行的详细划分之后,红虫这个称呼才在中药学里消失了。反而是一些钓鱼爱好者将常用的一种红色水蚤称为红虫。
而此时,钉子突然说出红虫止声散这个名字,田豹子一下子就呆住了。如果仅从字面上的理解,红虫的定义太广泛了,田豹子就算是再怎么精通医术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知道钉子这味药里的红虫到底是什么。蜈蚣?地龙?全虫?还是什么别的奇怪的虫子?每一种毒虫的解法自是不同,让田豹子到哪里去猜?
而且这钉子的用药之毒不仅仅是其药品的选用上,要知道小蝴蝶是唱二人转出身,那是辽西名角,凭着一副嗓子名动黑土地。而现在钉子却用这种药给小蝴蝶服下,就算小蝴蝶最后没有毒发身亡,可如果变成了哑巴,小蝴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给一个唱戏的服下哑药,这才是天底下最毒最狠的手法。
所以钉子就那么安安稳稳的坐着,一丁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他甚至还偏了偏身体,如果小蝴蝶想走的话,他肯定不会拦着。
可小蝴蝶就是坐在那里,田豹子又伸过手来时,小蝴蝶用力的往后蜷缩着身体,拼命的摇着头。
田豹子知道钉子已经抓住了小蝴蝶的命门,也同样明白了为什么李森宁可听命于钉子,也不拼死救出小蝴蝶的原因。
“厉害……厉害……”田豹子终于放弃了带走小蝴蝶的想法。
“过奖,过奖。”钉子淡淡的答道,“我也知道胡老板是田团长的救命恩人,而田团长又是重情重意之人。田团长放心,只要李森能完成任务,我是绝对不会为难胡老板的。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要常来常往,多亲多近。”
“好,我考虑考虑。”田豹子同样淡淡的答了一声,又看了小蝴蝶一眼后,转身便走。
这一次没有出任何的意外,田豹子很顺利的回到了尾节车厢。欧阳烈一看田豹子回来,略带紧张的脸孔总算是松驰了下来。
等田豹子坐下之后,欧阳烈喘了口气问道:“怎么样?那个李森到底想干什么?”
“他也是身不由已。”田豹子如实答道,“和我们想的一样,现在车厢里除了我们、鬼子和建国军之外,还有第四股势力。他们的意思,似乎就是打算从你的手里抢走这八百义兵。我刚刚和他们的首领谈了一会儿,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他们之所以要抢你的兵源,似乎也是为了抗日。”
“第四股势力?”欧阳烈陷入了沉思,“还会有谁呢?”
“你还是别多想了。”田豹子看着欧阳烈的脸色,“现在喘气更困难了吧?乌头毒这玩意是他娘的有点麻烦,你这样子少说得两三天才能恢复?他们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如果一个建国军连长突然死了,肯定会引起不小的动静。所以,他们只希望你能安安静静的躺两天,直到他们把八百义兵带走。”
“哼哼,我就躺一辈子,他们也带不走我的人。”欧阳烈冷笑了一声。
“我原来也这么想。”田豹子到不象欧阳烈那么乐观,“但现在,我觉得那个领头的,不太好对付。所以我觉得……”
“你又有什么好办法?”欧阳烈问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休息,对付这样的对手,不养足了精神的话,吃亏的只能是我们自己。”说完,田豹子依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各连注意,各连注意……”当天光慢慢放亮的时候,车厢里面的喇叭突然传来声音,许多士兵还在迷迷糊糊的便被吵醒了,难免有人脾气不好,低声骂骂咧咧的。
田豹子一直闭着眼睛,听到声音之后也睁开眼睛,却先看了一眼欧阳烈。欧阳烈的脸色有些越发的难看,尤其是嘴唇间发白。然而田豹子却觉得不错,一般来说这时候欧阳烈应该是昏迷不醒才对,可听到喇叭声之后,欧阳烈也同样睁开了眼睛,这说明昨天晚上田豹子的应急救治还是起了一些作用,乌头毒的毒性正在慢慢的缓解。
再看了一看江涛,江涛仍然躺着不能动,到是军医官的脸色有些发青,这一宿估计也没有睡好。毕竟江涛的伤太重,现在又没有更好的治疗内出血的药品,完全是凭借着江涛的身体在硬撑着。好在江涛没有出现发热的情况,如果一旦高烧了,那就真的再也救不了了。
“前方到站洼塘车站之后,各连连长带两名勤务人员,准备下车领取早饭……”车厢的喇叭仍然在继续说着,“注意保持秩序,不许发生乱抢……”
“这就到洼塘站了?”田豹子伸了个懒腰,“过了洼塘之后就进入热河的外围了,看样子明天早晨应该能到承德。我说,到了承德之后,就能给你们放发武器了吧?”田豹子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八百义兵人马是不少,但是全都没有武器,形成不了战斗力啊。
“从以往来看,应该是在上战场之前,才会给我们放发武器。”欧阳烈却摇了摇头,“不知道现在战线打到哪里了。承德在一周之前就丢了,昨天你也听了鬼子的电报,西北军突然被调到前线,我想鬼子的兵峰应该已经直指喜峰口了。我猜鬼子不会让我们进承德,而是直接调建国军上前线。要不然这三千兵痞要是进了承德的话,一旦闹起来,鬼子也管不住。”
“那到是。”田豹子非常同意欧阳烈的想法,“那个承德还有大清皇帝的避暑山庄呢,里面得有多少宝贝?这三千兵毛子要是进了城,那还了得?哄抢起来,怕是亲爹都不认了。再说了,能不进城最好,真要是进城了,我的马队也不能追到城里面去呀。算了,不管那么多了,你这身体应该还能动吧?一会儿下车领饭的时候,你把我带上,这一宿给我坐的,骨头都快散了。”
这种老式绿皮运兵车,还是古老的外燃机呢,不但车速提不上来,而且这一宿满耳朵全是“咣当当……咣当当……”的声音,让人想休息也休息不好。车厢里面的人又是挤得满满的,除了能给江涛腾出一个躺着的坐椅之外,其他人包括欧阳烈在内,只能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