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已经得到了消息，这辆军列里有叛变的建国军，有可能会发生兵变。”李森的表情如常，声音也很稳，并且压得很低，“大岛这个人表面上是个县长，其实他与关东军总部的特高科有着一些联系。”

“他是特务？”田豹子立刻问道。

“严格来说，不是。”李森摇了摇头，“但他很希望借助这次排查叛变士兵的事，与特高科搞好关系。至于日军总部方面，一来并不知道确切的消息，二来也不好驳了大岛的面子，所以才把任务交给了大岛。但是命令来得有点晚，军列从同昌车站出发之后大岛才得到任命，所以他紧急赶到五柳河火车站上的事。还好来得及，要不然怕是我也上不了车了。”

“李森，你真……”田豹子看了看李森，“不能吧……”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李森与欧阳烈却全都听明白。李森想笑一下却没有笑出来：“请团长放心，我李森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但也绝不会做叛徒的。现在的事情我还不能说，但请团长相信我……”

“我没法相信你。”田豹子瞪着眼睛一指江涛，“这不是你干的？”

李森回头看了下江涛，江涛也正看着他。

“这是个意外。”李森只能这么说，但他却一指欧阳烈，“我本来是想杀这位欧阳连长的。”

“为什么？”欧阳烈咬了咬牙，他真有心现在就暴起一刀捅死李森。却也知道这个李森看上去文质彬彬，但身上的功夫绝对不弱。自己现在中了毒的身体，怕不但干不掉李森，反而很有可能栽在李森的手里。

“唉。”李森却叹了口气，“上命难违。”

“上命？谁的上命？”田豹子追问了一句，“我问你，你到底还算不算独立团的人？”

“当然，下官还没有接到调令，当然是独立团的人。”李森一本正经的答道，“只不过这一次的事情，下官实是有难言之隐。我现在来，当然不是想和欧阳连长动手，说实话欧阳连长居然还能坐在这里，都实在让我意外。”

“按照李长官的安排，我现在应该已经毒发身亡了吧？”欧阳列冷冷的说道。

“不，你是同昌的带兵长官，你不能在车上出事。”李森却道，“那点毒并不会要的命，但会让你一病不起，至少在火车到达热河的时候，你是无法组织战斗的。”

“那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欧阳烈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件事，“我想你也知道，这车里有八百人都是我们的人，如果我躺下了，这八百人怎么办？你既然没有投降鬼子，为什么要这么干？你知道你这么干损失的是谁？”

欧阳烈问得有点快，情绪也有点激动，这不由得引起了其他士兵的注意。尤其是他看到大猛子正从坐位上站起来，似乎打算过来看看，李森的突然出现，让士兵们心里都有些变化。

欧阳烈去冲着大猛子摆了摆手，示意大猛子不必担心，而后又看向了李森。

“我就是来和欧阳连长说这件事的。”李森笑道，“如果欧阳连长不反对的话，我打算接手你这八百士兵。”

“作梦！”欧阳烈猛的站了起来，但起身太快，顿觉得眼前一花，连忙双手扶在桌上。

“作不作梦，有待商量。”李森却不为所动，“我其实也知道我们团长是国医圣手，所以区区乌头毒是难不倒我们团长的。不过团长想必也明白，乌头毒这种东西最让人头疼的是，毒性发作快，就算是有对症之药，短时间内也会影响人的行动，更不用说在这军列之上了。”

田豹子没有说话，但他知道李森说得是实情。他现在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可想要立解欧阳烈身上的毒是不可能的。

“我再说一次，我们并不想真的杀死欧阳连长，不然就不会用乌头毒了。”李森的声音慢慢冷了下来，“如果是蛇毒的话，现在欧阳连长还能站起来吗？我劝欧阳连长一句……”

“小子，我还是劝你一句吧。”突然有一只巴掌狠狠的拍在了李森的肩头上，大猛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想打秋风你找错地方了。”

说着话，大猛子一抓李森的肩头，想要把李森抓起来。不想李森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却突然伸出手去一抓大猛子的手腕，于关节处微微发力，大猛子顿时觉得半个肩膀都麻了，一股剧痛传过来，大猛子却咬牙挺着，硬是没有吭出声来。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田豹子也站了起来，一伸手拍在李森的手上，“大家都是斯文人，何必动手呢？”

李森松开手，大猛子却连退了两步，左手捂着右手的手腕，这一下大猛子吃了暗亏，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不过这边一有动作，周围的士兵纷纷站了起来，这些人都是欧阳烈带出来的，一看欧阳烈有麻烦哪里会不着急？而车厢前门的鬼子兵也拎着枪走了过来，嘴里哇哇的说着什么，似乎是想让士兵们安静。

李森却缓缓的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就请二位长官好好想想，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了。”说罢李森转过身，想走时却被几个士兵堵住了去路。李森冷冷一笑亦不说话，到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士兵。

鬼子兵已经走了过来，粗暴的推开几个士兵，士兵们尤自不让，鬼子兵变了脸色。

“都散了吧，没事，没事！”田豹子只得走过来，先是推开士兵，又一拍李森的肩头，“这位长官，有话好说嘛。您也看出来了，我们这帮穷棒子都是从同昌城过来的，那是穷得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您老真要是缺钱花，前面几个车厢里油水不是更大？尤其是葫芦岛过来的那些家伙，那可是有钱的主，您何苦在我们身上找由头呢？”

一开始李森与欧阳烈说的话，大猛子等人根本听不清楚，只是看欧阳烈突然生气的站了起来，大猛子这才冲过来想要帮忙。此时一听田豹子的话，更加明白了李森的来意。

这建国军里本来就没几个好东西，现在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不用说这个当官的是来他们这里卡油水的。这种事情在建国军里多了去了，上官卡下官，下官卡士兵，反正是层层卡扣，能捞钱的机会当官的是绝不会放过的。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这些建国军是马上就要上战场的炮灰，出来的时候连安家费都给发完了，下了军列之后就不知道有没有命在了，这当官居然还过来卡油水，大猛子等人如何能不生气？更何况他们跟着欧阳烈，已经是存心要兵变的，到了战场上必然要倒戈一击，给鬼子兵以教训，更不会惧怕李森这种建国军的军官了。

大猛子现在手腕还疼着，更不能放过李森了，这里整个车厢里除了鬼子兵之外，全是他们的人，大不了在这就干一家伙，难不成因为一个李森，那鬼子军官还能把他们全给杀了不成？

尤其是大猛子刚升了排副，大伙都拿眼睛瞅着他，这乱哄哄的劲一上来，大猛子就更沉不住气了，嘴里嚷嚷着：“也不看看啥地方，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你个狗军官？兄弟们，给我上，干掉这家伙，出了事我……”

“你什么你？你什么你？”田豹子早已挤了过来，一瞪大猛子，“嫌事少是吧？实在闲得难受，下去和火车跑跑。这啥时候，在这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