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建国军装在军列里，现在所有的车厢都是满满的，等田豹子跟着欧阳烈从尾节车厢一走过来，穿过一节节车厢的时候，不由吓了一跳。

因为尾节车厢里全是他们的人，所以在车厢里还不觉得怎么样。等走出来再一看，各地建国军的姿态可就大不一样了。

正如欧阳烈所说，建国军又叫炮灰军，建国军的士兵自己都知道上了战场他们会是个什么下场。军列上面这几天，说不定就是他们人生的最后几天了，一个个的可全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一眼看过去，有哭的，有闹的，早就乱了。

有的坐那里指着车窗外的黑夜嘴里不知骂着什么家乡话，有的抱着酒瓶子喝得满脸通红，有的拿出安家费来几个人凑成一圈赌钱。每一节车厢皆是乌烟瘴气，看得田豹子连连皱眉。更有一个黑脸的汉子看田豹子长得眉清目秀，不由得笑嘻嘻的挤过来，嘴里还嚷嚷着：“哎呀，这个兔爷长得不错呀，来，让大爷我亲一口。哎哟……”话没说完呢，被田豹子飞起一脚踢翻在地，周围的人一片哄笑。

“就他娘的这个德性还能打仗？”田豹子在后面嘀咕着。这三千人要是都这熊样，那也不用上前线了，光是他的独立团就能把这些个熊兵全给收拾了。

而前面欧阳烈到是走得极快，甚至目不斜视，完全看不到欧阳烈与任何人有什么交流。田豹子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还是猜不出头绪，但可以断定，欧阳烈走上这么一圈，他的人肯定有自己的暗号与欧阳烈联络。

看着田豹子与欧阳烈都穿着建国军的军装，不时有鬼子兵过来盘问，也都被欧阳烈一一打发了，却是担误了不少的时间。

直走到了第二节车厢时，鬼子兵的防守严了许多，问明来意之后，虽然放二人进入了车厢，但却只让欧阳烈一个人往里面去见蔡旅长，把田豹子留在门口。

这一节车厢显然是经过改造的，不象其他车厢那样一排排的坐椅，看起来到象是个客厅一样，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酒吧台。远远的看到蔡旅长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与那鬼子军官聊着什么。

欧阳烈才走过去要说话，还没等张口呢，一名鬼子的通讯兵突然拿着一封电报走了过来交给了鬼子军官。鬼子军官看过之后，对于电报的内容似乎略感到有些意外，用日语说了几句。不想这姓蔡的大肚子居然也掌握着流利的日语，立刻与鬼子军官交谈了起来。两个人的语速不慢，田豹子距离又远，听得不是很清楚。

又过了一会儿欧阳烈转身走了回来，看着欧阳烈面沉似水，田豹子道：“没给派人吧？”

“哼，他哪会儿顾及士兵的死活？”欧阳烈答了一声，“我们回去。”

想想也是，这些士兵本来就是运到前线送死的，鬼子才不会管你的死活呢。何必在一名伤兵的身上浪费药品？

二人转身往回走，等再穿过两截车厢之后，欧阳烈突然问道：“你不是懂日本话吗？刚才他们的电报上说的什么？”

“说得太快，我听得也不是特别清楚。”田豹子挠了挠脑袋，“好象是说什么西北军，喜峰口什么的。”

“你听清楚了？真是西北军？”欧阳烈突然变得有点激动，“西北军终于来了？”

田豹子活了这二十多年一直就在东北，从没去过关里。他知道东北军，也听说过中央军，但是西北军又是干什么的？怎么欧阳烈一听西北军就激动成这样？

此时二人走到两节车厢的连结处，两边的车厢虽然全都乱哄哄的，这里到是没有人。欧阳烈停住脚步深吸了两口气：“如果西北军来了，那么喜峰口保卫战还是有希望的。”

“比东北军厉害？”田豹子立刻问道。

“要论武器配备的话，中央军也未必比得上东北军，更不用说穷得砸窝卖铁的西北军了。”欧阳烈摇了摇头，“东北军长枪短炮样样不缺，西北军还在抡大刀片子呢。”

“那你激动成这样干啥？”田豹子就更不明白了，“东北军都让鬼子打跑了，西北军来了就能把鬼子打回去？我可是和鬼子打过仗的，小鬼子操蛋是挺操蛋的，但是真要打起仗来，鬼子兵确实不太好打，这咱也得承认。再说了，这西北军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你一听西北军过来就高兴成这样？难不成西北军也是你们***的队伍？”

“严格来说西北军也是军阀队伍，当家人是冯玉祥将军。”欧阳烈慢慢的说道，“虽然我不是东北人，但是我来东北的日子太久了，对关里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中原大战之后冯帅败北，其部下宋哲元所部被东北军的张少帅收编。”

“这军阀部队里也有白眼狼啊？”田豹子听着挺有意思，感觉着军阀乱战有时候和山里的土匪也差不多，拉着队伍改头换面的人本也不是出奇。

“不能这么说。”欧阳烈却颇为严肃，“其中之事你我都不了解，但据我所知宋哲元绝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此人是冯帅部下五虎上将之首，作战骁勇，沉着老练，被人称作西北军的军中之胆。虽然后被张少帅收编，但其部仍以西北军自称。刚刚鬼子接到的电报，所谓西北军，指的肯定就是宋哲元的部队。”

“那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东北军全部撤离热河了，张少帅反把这西北军姓宋的给顶出来了？”田豹子不由得晃了晃脑袋，“真要这样的话，张少帅这事办得可有点不太地道啊。”

想想也是，热河保卫战打从一开始就从没听说过有西北军什么事，现在东北军顶不住了开始后撤，反而这时候把人家西北军给拉出来给他们打后阵，这不是摆明了让西北军给东北军擦屁股吗？回头小鬼子压上来了，你们东北军还能保存实力扭头就跑，西北军被堵在后面怎么办？真要是西北军也跟着跑了，回头少帅府会不会一顶大帽子扣过来，说是西北军擅自撤退，致使国土沦丧，将这丢人现眼的事全都怪到西北军的头上？真要这样的话，西北军可就成了热河保卫战的冤大头了。

可话说回来，如果西北军不跑，真要在热河和鬼子死拼到底的话，田豹子对此事到是并不乐观。欧阳烈刚说了，武器装备最好的东北军都打不过鬼子，那西北军还在抡着大刀片子呢，能是鬼子的对手？

如此一来，西北军打也不是撤也不是，这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吗？田豹子咂了咂舌头：“这叫啥事啊？我看少帅就是收编了西北军，也是没把西北军当自己人看那。这不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吗？这事有点说不过去。”

“可是从电报上的信息来推断，宋哲元的部队肯定是要开赴热河前线了。”欧阳烈很肯定的说道，“其实鬼子一直在注意着西北军的动向。西北军虽然武器不太好，但战斗力可是不弱，尤其是这个宋哲元，打起仗来一向让人头疼。”

“你的意思是说，这姓宋的还能和鬼子拼一拼？”田豹子听出了欧阳烈的话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