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团长来了，快请坐。”张工摇了摇头，“这些人那，跟了我这么久，居然还这么不懂事。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有家？他们真以为悄悄的回了奉天，鬼子就会放过他们？”

“张工不要激动，这也是人之常情。”田豹子先劝住张工，请张工坐下，“其实到也不怪他们，谁能不惦记家里的老婆孩子？对了，到是我疏忽了，张工可有家人留在奉天城了？”

“田团长就不用记挂老朽了，亡妻于前年已故，尚有两个儿子，长子在德国流学，研习机械工程，次子在英国流学，研习天文学。说起来，到是有经年未见了。”张工脸上略显暗淡，“唉，本是一家人，如今天各一方。我曾经给他们写过信，让他们回国效力，但现在欧洲也同样动荡，英、法、德三国角力，眼见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如今的世界形势真是让人看不透啊。也不知道我这老骨头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两个儿子了。”

田豹子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看人家，这才书香门第呢。德国在哪？英国又在哪？田豹子听都没听过。不过何为机械工程他并不明白，但是天文学这玩意还用去什么英国学习吗？不就是占卜星相这一套吗？这些玩意田豹子到是略知一二，道家讲究的就是个天人合一，要是连星相都看不懂，那还叫道士？这张二公子要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田豹子到是能略加提点。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他却没敢说出口，谁知道那英国的星星和中国的是否一样啊？

“田团长不必担心这兵工厂，这些工人与我工作多年，请田团长放心，稍假时日，我必能安稳他们的心意。”张工淡淡的说道，“不过既然兵工厂已经留在了独立团，那么只要开工之后工人们才会稳定。田团长……”

“我正要和您说这事呢。”田豹子立刻答道，“张工，您也看出来了，我这点学问要是蒙蒙山下那些棒槌还行，在您面前可不敢卖弄。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您，这兵工厂要想开工的话，我得给您准备点什么呢？”

“这主要要看想制造什么了。”张工想了想，“如果仅仅是象以前制造一些简单的手雷、地雷，目前的材料其实也就够了。”

“子丨弹丨！”田豹子急忙说道，“子丨弹丨才是最要命的。”打仗就是这样的事情，哪有在战场上一门心思扔手雷的？人的力气再大，手雷能扔出去多远？子丨弹丨又能打出去多远？

“子丨弹丨的加工工艺就稍微复杂一些，但我们这次带有子丨弹丨压制方面的机床，如果材料充足，想要制造子丨弹丨并不难。”张工也看出了田豹子的心思，“首先是金属，铜、铅是最主要的材料，其次是煤炭和水。”

“水那还不容易？山下就是细沙河！”田豹子别的不敢答应，水还能不供足了？“您说要多少吧，我马上让人挑水去。”

“普通的水不行。”张工笑道，“普通的水也称硬水，杂质太多，如果用于冷确钢铁的话，会在钢铁上面造出铁锈，好好的钢水就全毁了。”

“啊？”田豹子一呆，“这水还有说道？硬水不行，那……那还有软水吗？”

“有，你们唐王井里的水就是天然软水，我刚一上山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张工的话实在出乎田豹子的意料，“其实对于田团长来说，可能更想着要去哪里弄到金属，但实际上水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优质的软水，什么都造不出来。我想田团长也应该注意到了，你们圣清宫的水得天独厚，要不然又哪来的黑老太太的仙雾呢？”

田豹子大吃一惊：“您……您老……”

“哈哈哈……”张工终于大笑起来，“这黑老太太的仙雾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老夫吗？我们做军械的，不可能不懂得地质学。阴阳井水相生相克，你们圣清宫也端是了得，这样的地质结构在整个东北……不，就算是全中国范围内也不多见。别人以为，你们圣清宫的道士喝苦井水是为了清修，我却知道……”

“张工……张工……”田豹子一脑门白毛汗，“您老就是活神仙，我服您了，您可别再说了，尤其这话不能漏到钱龙、李森的耳朵里，更不能让鬼子知道。”

“这中间的厉害，我如何不晓得？”张工拍了拍田豹子的肩头，“团长放心，老朽也算是个军人吧，这军规军纪还略懂得一些。”

“咱……咱还是说点别的吧。”田豹子可不敢顺着这个话头再聊下去了，“这水是解决了，那煤呢？我们同昌这地方到是产煤的，小黑屯、红柳沟一带都有煤矿。不过现在都被鬼子把守着呢，我想想办法。”

“不行。”张工摇了摇头，“正如水质一样，如果想要进行军工生产，普通的煤也同样不行。你们这里，小黑屯、红柳沟一带的煤都是黑煤，燃点太低。”

“啊……”田豹子挠了挠脑袋，“张工，这煤……不都黑色的吗？”

“也有白色的。”张工笑道，“准确的说是灰白色的，也被称为白煤，俗称叫无烟煤。在辽西这带，只有五柳河煤矿出产这种白煤。”

“五柳河？”田豹子眼睛一转。他也知道，五柳河有几处较大的煤矿，想不到那地方居然出产这种宝贝。一提到五柳河，田豹子的脑子里立刻冒出一个人来，不由得一阵坏笑。

“中国的白煤产地主要集中在山西与河南，在东北并不多见。当初奉天兵工厂初立，张大帅为了白煤的事情也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只要谈到了军工领域，张工便立刻如数家珍，哪怕是与军工相关的地质问题也一样难不倒他，“当时专门请了几位日本的地质学家对东北进行了勘探，便测得辽西一带可产出白煤。”

“日本人哪能有好东西？”田豹子脱口说道，“张大帅别着了日本人的道。”

“张大帅又何尝不知呢？”张工继续说道，“但有些事情并不单纯是学术方面的，还涉及到政治上面的事。我这个老头子让我制造军工还算拿得出手，可政治上的事我是一塌糊涂。不过记得张大帅也曾说过，日本人狼子野心，既要让他们帮着我们作事，又事事都要防着日本人才好。不过既然日本人插手了地质勘探的事情，想要将白煤储量瞒住他们，怕是难上加难，日本人这么多年来对东北的资源一直垂涎三尺。”

“您老这么一说我到是多少有点明白了。”田豹子转了转眼睛，“我听人说，自从前年鬼子来到辽西以后，专门派了一队鬼子兵守着五柳河的煤矿呢。我当时还想呢，辽西出煤的地方多了，不光是五柳河出煤，同昌也出煤，可同昌的这些煤矿鬼子把得就没那么严，鬼子没那么多人手，都是让二鬼子在帮忙。唯有五柳河，听杨欣说是一个鬼子的中军专门在那守着，除了矿工之外根本不许中国人靠近。”

“这就对了。”张工重重的点了点头，“现在日本人已经全面掌握了奉天兵工厂，但奉天本地并没有白煤，只能从五柳河煤矿出产，鬼子对五柳河煤矿不能不上心。”

“哼哼！现在咱们独立团对五柳河煤矿也不得不上心了。”田豹子笑了一声，“张工放心，这煤的事情就交给我了。至于铜嘛……其实这铜到也不太难弄，我回头让玄机子师兄掏掏家底去黑市上弄一批来，应该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