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肚子冷不防，被李森踢了一个筋斗，不由怒道：“干啥？踢我干啥？”

李森到是不生气，只是冷冷的说道：“站都站不稳，还开枪？”

正好李森所言，当兵打仗、抗枪吃粮，但凡要上战场的人，总是要学会开枪才行，哪怕军医官都会在腰里挎一把小手枪，防身也好。

然而在部队当中，虽说几乎人人都会开枪，可想要把枪打好了，那可不容易。一名合格的阻击手，通俗一点叫神枪手，那不仅仅是严格训练就能成功的，还需要天份，并且是相当高的天份。而此时当李森抬起头看着韩大肚子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他暗自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这个杀猪的家伙有这种天份。

可韩大肚子自己肯定不是这么认为的，此时的韩大肚子站在校场的一角，举着一把空枪——里面的子丨弹丨全被李森给退出去了——站了一个标准的站姿射击，好似半截铁塔一样立在那里，纺丝不动已经整整半个小时了。

其间李森过去踢了韩大肚子四回，田豹子也悄悄的踢了两脚，曾庆瑞一看有乐子干，也过去踢了一脚。可无论怎么踢，韩大肚子这一次算是吃了称坨铁了心了，就是硬硬的站在那里，泥雕木塑一般，眼睛就按李森说的三点成一线，死死的瞄着三十米远的一块砖头。

“这小子失心疯了吧？”钱龙带着警卫连的人操练了一会儿，一开始的锐气劲一过去又觉得无聊，回头一看韩大肚子呆头呆脑的站了这么半天，让钱龙多少有点意外。虽然李森一直冷着脸子，但钱龙又和别人说不上话，便还是凑到李森的边上。

“疯不疯的先放在一边，这劲头到是挺足。”李森的嘴里喊着口令，仍然在操练三连，但心思却有一大半飘到韩大肚子身上去了。他自己也万没想到，就韩大肚子还有这份毅力？一般来说，普通士兵如果摆个站姿的话，最多十分钟肯定受不了。别看只是一个简单的姿势，却是千锤百练而成，如今这又是大冷的天，田豹子他们跑跑走走的还不觉得冷，韩大肚子这么站下去，早晚冻成冰棍啊。

“哎哟，这是干啥呢？”校场边上不知何时小蝴蝶与钱凤走了过来。小蝴蝶来牵马岭的日子比钱凤要早一些，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牵马岭一直乱糟糟的，从来没见过大队人马在校场上面练兵啊，今天估计专门来瞅个新鲜。

今天齐三泰的二连被李森命令去轮值了，看守各处关口，所以校场上只有李白脸的一连和曾庆宝的三连，以及钱龙带领的警卫连。此得各连或以排为单位，或以班为单位，来来回回走得已经越发的整齐了，小蝴蝶也觉得有意思。钱凤虽然在鬼子军医院工作，可从来也没看过鬼子练兵，今天一看原来是练兵就是这么回事，也是兴致不小。

可是等看了一圈以后，突然发现校场的一角韩大肚子拿着步枪站在那一动不动，初时还不觉怎么样，可小蝴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一拉钱凤的手：“走，妹子，过去看看。”

“蝴蝶姐……”钱凤到是只想在边上看看，但手被小蝴蝶拉着，不由自主的跟了过来，嘴上却还说着，“人家练兵呢，咱过去干啥？”

“干啥？你蝴蝶姐我就是这个直脾气，看见欺负人的我就受不了。”小蝴蝶可不管那么多，急三火四的走进校场，“我说，你们不带这么欺负人的，韩大肚子犯啥错了，让他冷溲溲的一边站着？”

“女人进来干什么？”李森一看小蝴蝶拉着钱凤过来，立刻翻了脸，“校场重地，赶快出去。”

“我现在也是独立团的人，凭啥不能进？”别人怕李森，小蝴蝶可不怕，手指着韩大肚子，“我眼瞅着大肚子站半天了，就是你冷脸子的家伙给欺负的吧？我这人就这样，看见不平的事我就想管管。”

李森懒得和女人家一般见识，只是沉声喝道：“兵机重地，杀伐气重，女子不宜久留，马上给我离开！不要然军法……”

“军法怎么着？”小蝴蝶直接就把话头给抢过来了，“军法就是让你这个教官欺负人的？”

“哎呀，就你个戏子懂啥呀？别在这瞎咧咧！”钱龙早就看不过眼了，“我告诉你啊，这军营里面有规矩，女人都去后营，不许往前边凑和，麻溜的给我回后山去。”

“你再说一遍？”小蝴蝶一听“戏子”二字，这脾气就更收不住了，“姓钱的，当副团长了不起了吧？好啊，你看不起戏子是吗？今天我就给你唱一段……一轮明月……”说着话，小蝴蝶张嘴就来，真是天生一副好嗓子。

本来有田豹子以身作则，这半天下来校场内外总算有个校场的样子，如今这二人转突然响起来，李森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穷党里面都是什么人啊？还有唱大戏的？

“妹子，你咋也过来搅和？”钱龙拿小蝴蝶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拿眼睛瞪钱凤。

“我……我就是……”钱凤在边上一句没说到让钱龙瞪了好几眼，自己也觉得委屈。其实钱凤为人脾气是很相处的，与小蝴蝶完全不同。然而那也得分是谁呀，当妹子就是这样，被谁说两句可能就忍了，偏偏就是亲哥哥说不得。钱龙这么一板脸，钱凤的劲头也上来了，“我现在是独立团的军医官，我就得过来看看。现在天气这么冷，你们让韩大肚子站了半个多小时了，要是把人冻伤了怎么办？”

“哎呀，你还敢和我来劲？”钱龙没想到被妹子给顶了一句，顿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田豹子本来在队伍里站着呢，突然见小蝴蝶与钱凤杀过来就知道不好，再一看没说了三句话呢，小蝴蝶就唱上了，钱凤则气鼓鼓的看着钱龙，田豹子哪还站得住？一溜小跑的跑了过来：“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军事训练呢，吵什么吵什么？”

看田豹子过来了，小蝴蝶这才闭嘴停住了喝，但一指韩大肚子，把理由一讲，嘴上那是一百个不服气。

“我当啥事儿呢？你们操这个心干啥？”田豹子哈哈一笑，“人家韩大肚子练枪法呢，这是李教官教的，你们别跟着添乱啊！”

“练枪法也不能这么练啊。”小蝴蝶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又捅了捅钱凤。

“就是！”钱凤现在只能和小蝴蝶站在同一阵线上，“这是山里，这么冷的天，山风又硬，很容易给士兵造成冻伤。韩副官已经站了这么久了，身体一动不动，血液循环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那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别的不说，手里一直端着枪，手指头冻掉了怎么办？以后还能开枪吗？”

要说这学堂里面出来的就是比小蝴蝶要强，小蝴蝶只是一味的说李森的不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钱凤这么几句话，说得众人心头一凛，到是田豹子头一个跳了起来，他也是学过医的，这冻伤可大可小，真要把韩大肚子的手指头给冻下来，那从此以后韩大肚子就成了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