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饭店之内还是饭店之外，视野都很好，适合埋伏，也适合袭击。
进了店面之后，我点了个鸳鸯锅，这家店的老板也是华人，还跟我聊了几句，例如来南国几年了之类。
选了一个不靠窗，同时也并不是十分隐蔽的位置坐下，我给小柔发了个地址，通知她过来吃饭，一个人。
锅子上来了，肉也上来了，菜也上来了。
“咕噜咕噜——”
汤底一半鲜红一半透明，都以咕噜咕噜的翻滚沸腾。
我适时的往里面加肉加菜，哑巴则负责吃，我也吃了一些。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桌子对面突然坐下一人。
也就在他坐下时，哑巴突然动了，他瞬间跳上了桌子，双腿蹬着桌面，一手按在桌边，另一手已经抵在了来人脸上。
“呜呜——”
闭着嘴，却呲着牙，声声示威般的呜咽，自他咽喉部位发出，听着……渗人。
“哑巴。”
我叫了一声，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
哑巴回头看我一眼，已经泛出绿光的眼睛缓缓转动，最后还是坐了回去，并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
安抚过哑巴后，我淡淡瞥了坐在我对面的人一眼：“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来人面容呆板，一双眼睛毫无波澜充满死灰之色。
听到我的话，他面上出奇的露出一丝诧异，接着开口，嗓音特别的低沉，就跟十年不曾转动的风扇突然转动起来似的，充满别扭，让人极其不舒服。
“你知道我会来？”
我看了看周围：“这么好的地方，如果你还不动手，那只能说你浪费了一次绝佳的机会，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沉默良久，他突然开口：“你变了。”
我露出饶有兴趣之色：“哦？”
“以前面对你，要杀你，很简单。”
“现在面对你，却有一种无力感。”
“机关算尽，抓不到你的破绽。”
“重重布局，却总感觉不够，布置的越多，越觉得不够。”
“这种无力感，即便是我，也觉得恐惧。”
目光闪了闪，我抬眼对上他那双死鱼眼。
“卫兄，谁都会变。”
来人，可不正是卫青？！
“确实，谁都会变，即便是我，不也变了好几次？”
这话听着感慨，可卫青偏偏就能板着那张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说出来。
“啧。”
我忍不住轻啧一声，而后别有深意的说：“卫兄，老六不值得你这样。”
卫青陷入了沉默，似是在想事情。
我这时冲饭店老板招手，要来了他们店里最好的酒水，然后还拿了两个杯子过来。
倒满酒，一杯被我推到了卫青面前，另一杯我则一饮而尽。
卫青看着我，看了良久，最后目光下移，看向了他面前的酒杯。
喝了这杯酒，断前事，跟我。
江湖规矩，异姓兄弟结义，大概就是这个路数。
当然，往深了去说，这毕竟是大事，需找见证人，还要焚香拜关公，更得对饮三杯酒，敬天敬地敬对方。
不过在我这，一切从简。
我跟卫青之间，也不用这些繁琐礼节。
“卫兄，不喝？”
等了好一会，见卫青还没动作，我忍不住点燃一根香烟，并问了声。
“我这条命，不是我的。”
卫青看着我，沉声开口，话语中透出无与伦比的坚决。
我没劝他什么，卫青是个认死理的人，劝也没用，只是……
我不甘心！
老六那样的人，竟然有此忠心耿耿的属下。
细思这点，我整颗心就如放在锅里煎似的煎熬难耐？！
凭什么？！
“卫兄，老六真的值得你如此待他？！”
这次卫青回答的很快，没做什么考虑便说：“这是我欠他的，跟我本人本心，并不发生纠葛。”
老实说，他的回答既让我感觉舒服，也让我感觉不那么舒服。舒服是因为这话等于在说卫青之所以尊从老六忠心老六，全都是因为他欠老六的。不舒服则是因为卫青明明知道，他所谓的欠，其实都是老六的算计，是老六瞅准了他的弱点，然后对症下药所导致，这是攻心诡计，可偏偏他就是要顺着老六来，而不去逆反其道。
可惜了……
卫青此人，拿到地下，是司机必杀的杀手，是运筹帷幄的谋士。拿到地上，那是忠心耿耿的义士，独当一面的铁血汉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不能为我所用。
而我与他的兄弟之情，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重重叹出口气，我拿过卫青身前的那杯酒，直接撒在了地上。
“卫兄曾对我有救命之恩，前次，我给了卫兄一条退路，这次，我再给卫兄一条活路。”
稍顿，我自斟自饮的喝了杯酒，而后才继续开口。
“凡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我总要对得起下面拼命的兄弟们，所以……第三次，我不会对卫兄手下留情了。”
卫青对视我良久，突然道：“我今天是来杀你的。”
也就在他那个‘杀’字蹦出唇齿的同时，哑巴绿油油的眼睛已经瞄上了他。
卫青斜眼看了哑巴一眼，继续道：“只是一个疯子，还保不住你。”
我忍不住皱眉：“卫兄这么有把握？”
卫青点头：“外面，都是果敢军的雇佣兵，只要我一声令下，顷刻间便可把这家店铲平。”
我眨眨眼睛，笑了一声。
果然，平川派不过是卫青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他手中真正的牌，到底还是果敢军。
“呼——”
张嘴吐出一口悠长的烟雾，我身子后仰，淡淡的依靠着椅子背。
“卫兄不妨试试看。”
即便是卫青，见我到了这个地步依旧淡定，面色也不由露出惊异之色。
他抬了抬手，似是发出了什么讯号。
“嘭嘭嘭——”
“哒哒哒——”
连串的枪声响起。
透过饭店的窗户往外看去，还能看到枪口的火光。
这里有，哪里有，四面八方，应有尽有！
然而……
随着枪响，卫青的面色却变得阴沉起来。
不管枪声再怎么响，就是没有一颗子丨弹丨打到饭店里来。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外面的枪声渐渐消失，只有一些零星的枪声了。
便在这时，饭店门口走来一人。
一身女士的黑色西装，脚踩黑色的中跟鞋，外衣敞怀，里面黑色的衬衫解开了风纪扣以及下面的一颗扣子。
透过衣服往里面看，仅仅两颗扣子而已，倒是看不见什么春光，但却能看到一面罗刹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