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书房,我对豹哥道:“有些事总瞒着也不是办法,豹哥就没考虑过告诉青云一些江湖上的事?”
“我都是退休的人了,以后也就无所谓瞒不瞒了,他想知道什么,我拦不住。他若是不想知道什么,我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看豹哥随意且淡然的态度,我不由感慨,不管是家事还是公事,似乎豹哥从没有为什么事情犯过难。
正聊着,豹哥走到了书桌后面,随后拿出了几份合同出来。
“这些合同我已经签了字,你也签个字吧。”
我愣了一下,拿起合同翻看起来。
合同一共有十三份,都是转让合同。
产业转让,股份转让,等等等……
东西南北四元的合同,下线公司的合同,还有一些房产转让合同……
其中东西南北四元的合同,我发现每家公司豹哥的占股都是百分之七十,另外百分之三十归各家掌舵人所有。
但除了明面上的合同制度外,还有一套私底下的合同。
暗股合同。
细看之下,我看的有些迷糊。
股份上,豹哥占了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而每年分红豹哥却只分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反而是占股百分之三十的那些,分红时会拿走百分之七十的利润。
东西南北四元,这四家大元的招牌公司,吸金利器,每家公司豹哥都手握绝对的权利,都是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但分红豹哥却只拿百分之三十。
我微微皱眉,不由问道:“豹哥,这暗股制度是?”
豹哥淡淡解释道:“顾家,张家,韩家,李家,为何会兢兢业业的做事,对我也忠心耿耿?”
“原因就在于这暗股制度。”
豹哥点了点合同,随后道:“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国内允许商户成立私人企业,还搞出了一套公私合营,那些年企业如井喷式增长盈利,遍地都是创业者,极大的促进了国内发展。从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这些公司纷纷又被收为国有,此后那些老总们都过上了拿工资的日子,而公司的盈利水平也成断崖式下滑,到现在,很多国企已经到了啃老本都啃不了的时候,致使国家不得不对外出售,价格还低的离谱。”
说道最后,豹哥把问题抛给我:“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因为什么?”
我想了想,道:“因为国企是给国家赚钱,私企则是给自己赚钱。”
“这当然是问题之一。”
豹哥道:“最大的问题还在于人心。安逸,能让一个聪明人退化成傻子。而当一个人失去了拼搏的心,他做什么都不会用心去做。”
“暗股制度,说白了就是让为公司做事的人不断的去获取,不断的去掠夺,让他们的那颗心永远贪婪,不知满足!”
“作为掌门人,实际掌控的权力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所以明面上的股份,我们要死死攥在手里。至于分给他们的利益,那是他们应得的,也是驱使他们的原动力。”
豹哥一番话,可谓醍醐灌顶,让我不由自主喃喃出声:“原来是这样……”
看着这些合同,上面豹哥都已经签过字盖过章了。
只要我再签字,那么大元的实际控制权,乃至股份,就统统落入我手了。
这些合同上豹哥都已经签字盖章,只要我签了字,合同也就正式起效了。
我忍不住看向豹哥,心思复杂,有感激,有疑惑,有激动,最多的还是渴望。
豹哥坦然的跟我对视,眼中有的只是平静和解脱。
“豹哥,多谢。”
良久,我张嘴吐出几个字。
豹哥仰头洒脱地一笑,连连摆手。
“我这一生,十几岁时茫然无措偏激之下踏入江湖,二十多岁成家立业,两个肩膀,一边扛着社团重责一边扛着家庭重担,匆匆几年,风光无限,社团越做越大,家庭越来越好,无奈,江湖总有风波起,浪头一过俱成空……”
豹哥摇摇头,似是在回味这一生,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记忆深刻的事情,面上满是神思之情。
“有九死一生危在旦夕的逃难,有如履薄冰危在旦夕的拼搏,亦有只知报仇迷失本性的时候。”
话至此处,豹哥看了我一眼,笑了一笑。
“人到中年,大仇得报,人生剩下的只有枯寂和落寞,满心创伤,随时不痛得让人欲死而后快,亏得当初身边有一群不离不弃的兄弟,也有一些不离不弃的家人,若不然,便没有现在的我了。”
“累……”
“太累……”
豹哥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疲态。
“年轻时在拼搏,中年时图发展,老了还得守业,这辈子,太累。”
顿住,豹哥面上神采一会张扬一会落寞,一会又变得精彩纷呈,一会又变得坦然平淡。
从这些话中,从豹哥的表情中,一个江湖老人的一生徐徐展开,如一幅画,如一卷书,道尽江湖。
“这江湖穷奢极欲纸醉金迷,满是诱惑却虚舍命来换。亦有爱恨情仇恩恩怨怨,快意人心但又撕心裂肺。”
“这江湖,呆够了。”
豹哥重新看向我,淡然而笑:“江湖事江湖了,昔年形单影只踏入江湖,今日便孑然一身退出江湖。虽然此地只有你我两人,但也够我了断之用。”
如豹哥这样的大人物,他要退隐江湖,那得公告满江湖,办一场空前大宴,当着所有人的面退出。
这一过程,谓之;金盆洗手。
不过这些繁杂礼节,豹哥显然并不在乎,也不想折腾了。
“好了,不要犹豫了,快把名字签了吧。”
这一刻看着豹哥,我只有一种心情。
那就是羡慕。
羡慕豹哥的洒脱,羡慕豹哥的决然,更羡慕豹哥已经退出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江湖。
同时我也打心底为豹哥感到高兴,以至于眼圈都红了红,似要喜极而泣。
拿起笔来,我在数份合同上签字。
这时豹哥又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虽是要退出这江湖归隐于世,但有些人,我须带走。”
我一愣,随后道:“豹哥尽管说。”
豹哥道:“现在大元什么状况我心知肚明,管童此人厌恶江湖已久,当年便曾数次找我辞行,但都被我按下,今日我走,他因为大元状况却不得不留下,但得有个期限,说白了,就是给他一个盼头。”
我明白豹哥的意思,不由沉思想了想。
现在大元的状况,离了谁也不能离了管童。
而且管童的这个位置太重要了,必须得是信得过的人,也必须得是有能力的人,短时间内这样的人根本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