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蒋荣对视一眼，他凑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道：“即便何二真是我杀的，何家又岂敢动我？”
“而你……不过是那只老豹子手底下的小豹子罢了，何家一怒，说杀也就杀了。”
我心头凛然，事实诚如蒋荣所说。
但……
我冷笑一声：“金业家大业大，当真什么都不怕？”
蒋荣未必就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淡定。
他要是真有完全的洗脱嫌疑的办法，此刻就不是老爷子领我去吃饭了，而是在我踏进何家的那一刻就把我拿下了。
换句话说，蒋荣之所以在此，还和我一同跟何家老爷子吃饭，就是因为他洗清不了嫌疑，同时也不想得罪何家。
我和蒋荣的心里都不干净，偏生表面上又都淡定自若，一片坦然。
该说不说，对蒋荣我还真生出了一丝佩服。
何家老爷子的厉害我是见识过的，下午时邀请蒋荣那一步棋走的，让我品味了数个小时。这刚见面，仅仅一句话就挑得我和蒋荣针尖对麦芒，由此可见老爷子城府之深，堪称深不见底。
而面对何家老爷子，蒋荣竟然顶了一个下午，一直到现在即将吃完饭，着实厉害。换我，我估计顶不住这么久。
跟蒋荣对视良久，他阴恻恻的道：“今晚能走出这里的人，是我，不会是你。”
我回以微笑：“拭目以待。”
话落，我俩一并转身跟上了头前带路的何家众人。
餐厅位于一楼，占据一楼的三分之一。
一张巨大的椭圆形餐桌，桌上此刻已经摆满了菜肴，还开了一瓶白酒。
何家老爷子当然坐在主位上，他的身侧一边坐着四太太和二小姐，一边坐的则是何大。而我则坐在二小姐的身边，蒋荣则落座于何大的身侧。
在何家老爷子首先动了筷子后，我们才动起筷子。
“线上博彩的事宜，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开口第一句话，老爷子竟然是问的工作上的事。
“您老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我淡淡笑着开口。
“做生意一定要有取有舍，有些事情，宁可舍弃也不可强求。”
这句话，老爷子只说了‘舍’而没说‘取’。这里面的意思，可就耐人推敲了。
想了想，我道：“您老说的是，有关这点，我会注意的。”
说话的同时，我淡淡看着老爷子，而老爷子也只是淡淡的在看着我。
“嗯，我相信你的眼光和判断，线上博彩的事情交给你，也算是小豹子没看错人。”
乍一听这话，好似只是很没深度的一句话。
但这句话之后，席间的氛围却突然降至冰点。
来了！
“我不会让豹哥失望，也不会让老爷子失望。”
别看我说得轻松，说完后甚至还笑了笑，但只有我自己清楚，此刻我的手脚都以冰凉，心跳的动静之大，我怀疑别人都能听得到。
“蒋荣，令尊还好吧？”
蒋荣放下筷子，拿起面前的餐巾擦了擦嘴，随后坦然自若的道：“劳您挂念，家父一切都好。”
“当初南洋商会建立之初，小豹子，你父亲，他们还来找过我。”
老爷子举起杯子，感慨道：“真是怀念啊，那时候的人都很纯粹，那时候的事也纯粹的多。”
随着他举杯，在座的人无不具备，随后饮下了一口酒。
稍吃几口菜，老爷子又问我：“听说大元现在发展的很好，我老头子久不问事，倒是不知道的那么清楚了，最近大元都在做什么？”
我随口道：“您老也知道，我跟豹哥不久，大元很多业务实则我也不是很熟悉，只是知道现在豹哥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博彩事宜上，除此之外就是金融业务。”
老爷子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我一些问题。我皆照实回答，知道的就说知道，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言辞之间字字平缓，每次说话之前必会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并放下筷子。
可以说所有的细节，我都有照顾到。
面上看，我就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实则我自己清楚，我这心里一直都在打鼓。
问我的同时，老爷子也在问蒋荣一些事情。
说着说着，老爷子话锋一转，突然对我道：“杨飞，我听说你和最近在东亚风头无两的老六有仇？”
我想都没想差点脱口而出‘是’。
但关键时刻我强行咬了一下舌尖，嘴里顿时漫开类似铁锈的味道。随后我苦笑一声，别有深意的道：“您老对我的事情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实在意外。”
“呵呵，最近多听了些，跟我讲讲看，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什么。”
我沉吟片刻，摇摇头说：“您老既然听了不少，想来我的事情也都知道了，至于帮助……这件事，晚辈想自己来。”
我说的真沉，说完后拿起酒杯，冲老爷子示意了一下后，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来小飞也是性情中人，倒是我老头子不识抬举了。”
老爷子这边跟我说完后，立刻又看向蒋荣，道：“听说你的秘书在赌城失踪了，要不要我帮忙找一找？”
蒋荣目光如电的看着我，幽幽道：“只怕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就不劳您费力了，不过据我所知，小燕在失踪之前有去找过杨先生吧。”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说：“不错，是有找过我，还专门给我送了一幅画，不过那之后她就走了，至于是不是从那之后她才失踪的，我就不清楚了。”
当时我所住的酒店是有监控的，但还远没到处处都是监控的地步。
现今毕竟是科技刚刚起步的年头，即便赌城很繁华，但监控也远远没有普及，更没有遍布各个角落。
“呵呵。”
蒋荣冷笑一声，没说什么，只是眼睛依旧在冷冷的盯着我。
恰在这时，老爷子拿出一根雪茄，同时何大还给我和蒋荣各安排了一根。
点燃雪茄，我淡淡抽着，同时身子轻依椅子的靠背。
这一依上去我才发觉，原来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太狠了！
表面上看，就是跟老爷子聊聊家常聊聊工作罢了，实则哪是这么回事？
心里有事和心里没事，说出来的话，面部表情，眼神，那都是有很大区别的。
就像诸葛亮使空城计似的，一首曲子，弹错任何一个音符，下场都不好过。
而何家老爷子此刻就好比指挥着大军即将攻城的司马懿。而我和蒋荣都是诸葛亮。
一个不注意，一个说得不对不好，下场不言而喻。
尤其是刚才，说着说着，老爷子突然说到了老六！
这一转折，不可谓不凶险！
如果我直接回答，那就坏了，起码说明我心里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