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越是紧张的时候越得沉住气!鸢都警方不是好惹的,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剪除尾巴,否则我们脱不了身!一定要按计划行动,不能出差错!车上有食品和水,我们很快会追上你们。驾驶台上有对讲机,会用吗?”
“会用。”
“车和那玩意哪来的?”几年前帮陈沙河收拾老鬼时我们就用过警用对讲机,我点点头,并轻声提醒他道,“你们要尽快跟上,我担心路上会有设伏!”
此时沟底的宋京和李瑞已经大获全胜,宋京抱着小黑狗崽,李瑞嘴里骂骂咧咧,两人嚣张地上了大沟。或许是怕张琴唠叨,两个小家伙抱着湿渌渌的小黑狗崽,弄得脏兮兮的走到我面前。
张琴提着袋子气咻咻地走了过来,嘴里训斥道,“总不听话,女孩子就不能文静点,象啥样,啊?看一会许妈妈不揍你!”
这一顿混战,宋京和李瑞头发上、身上都粘着草屑和黑色的泥污,李瑞脸上还有一大块泥污,手一抹成了个大花脸。听着张琴训斥,一句不敢顶嘴。
张功成嘴里叼着烟,象围观的汉子们一样盯着张琴看。我气恼地哼了一声,他呵呵一乐,嘴里才小声对我说道,“缴获的,车子满油。去天都的南方路上会有埋伏,向北、向西估计不会有危险。要严格按时间节点出行,一会见!”
提醒完,不等我回答,便瓜哒着拖鞋懒散地晃向一个小巷去了。一边走还一边搓着肚皮上的油泥,象极了村民看够了热闹回家吃晚饭一般。
轻飘飘一句缴获的,让我隐隐心惊。也就是说我下午与两个大块头周旋期间,余伯乐与张功成已经玩掉一拨冲着我们来的人。
“李大哥,这人神神叨叨地念叨啥?”张琴觉得异样,扭头问我。
我笑道,“没啥没啥,他说小狗也是一条生命,这群臭小子该揍。”
“嘁,你这样惯是害他们!”张琴气得瞪我一眼,扭头不理我了,似乎我这个臂上带伤的舅舅,也太不靠谱了。
张婶提着大包小包也已过来了,她看着弄得浑身污泥的小姐弟,也啐道,“又带弟弟打架,许京你多大了呀,啊?跟野小子似的,这一星期你打几次了?啊?你有没完?看一会妈妈不揍你……”
这动静吓了我吓了一跳。
过去在天都公司戴院,跟着李枫云和李珉的张婶,是那样柔声曼语,现在用鸢都方言泼头盖脸地训斥着宋京,连说话声音都和这里的村妇没有两样。
十几个脏巴巴的小男孩都远远地围了过来,虎视眈眈的样儿,见我抱着雪儿瞅着他们笑了一下,他们都脸现惊愕一齐退远点。京儿抱着湿渌渌的小狗崽低头不敢看我,小嘴撅着倔强地小声道,“舅舅对不起,我就是不忍心……”
我看一眼张婶和张琴,抚摸一下京儿的小脑袋,将她头发上二根青草拿掉,便帮张婶提着袋儿,与孩子们一起走向玻璃店。
雪儿想妈妈心切,刚才姐姐、哥哥打架,她紧张得一直憋着,现在走着走着心事上来了,“哇”地呜呜哭出声儿,还用小手捂着嘴怕让人听到,嘴里断断续续地呢喃,“舅舅我要妈妈呀……还有奶奶、大姨,她们在哪……呜呜……”
我让她闹得手足无措,只能陪着娃儿默默流泪。并拿过她手里的钥匙串,放进我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张婶将手中袋子递给张琴,她接过雪儿,将雪儿小脸上的泪揩掉,亲吻了一下,小声安慰说,“雪儿乖听话,舅舅来接我们了,我们很快就能看到奶奶和妈妈的,啊。”
看到张婶,雪儿一下子不哭了,她抿着小嘴抽抽泣泣地说道,“奶奶我不哭呢,雪儿听奶奶话。”
小家伙一句话,说得我眼泪夺眶而出。我和张琴提着一堆熟食和散啤袋子,张婶抱着雪儿,宋京怀抱小奶狗,另一手还搀着李瑞,我们顺着大沟慢慢走回小院。
暮色渐重,黑色的乌云已经到了头顶,光线变得略感朦胧。大沟两侧归巢的人络绎不绝,乘凉的老人和孩子们都远远地观望着我们,显然下午废弃面粉厂发生的打斗早已经传遍全村。
走进小院,京儿和瑞儿冲到井边,叽叽喳喳地张罗着找盆给湿渌渌、臭哄哄的小狗崽洗澡。葡萄架下碗筷和咸菜、粥已经摆好了,但许雁却不在院中。
我心里硌顿一下,便让张婶给孩子们洗洗,并准备晚饭,嘴里道,“我去给王大哥告别一声,下午他救了我一命哪。”
张婶打开塑料袋麻利地准备晚饭,张琴则快速拉亮正屋门顶和工棚下的灯泡,两人听了我的话分明都战栗了一下。她们对视一眼一起看向我,但目光又都快速躲开,一付畏缩、恐惧、战战兢兢的样儿。
“石头别去了吧,赶紧吃饭哪,雁儿告别一声马上就回来的!”张婶嘴里劝道,分明很为难的样儿,就差伸手来拦着我了。
我听出张婶话中的紧张味道,不好拗着走出去,便帮张琴将木盆里打上水准备给小家伙们洗洗,京儿和瑞儿将小狗泡在塑料盆里正在打肥皂,还不时扭头畏惧地看一眼张婶和张琴。李瑞小声说要不留给王大大看门,宋京却想带上。
小岛从井台另一边缓缓走过来,看着盆里的小狗崽,摇晃着大尾巴,满眼充满慈爱。瞅张婶进厨房忙碌不注意,我悄然走出院子,来到隔壁院门前。
这是和许雁家一样破烂的土坏小院,院墙斑驳,院门没关,我轻轻推开走进院子,伸头见影壁后的院子内无人,一丝动静都没有。院中也搭着一个工棚,工棚地上到处是木屑,朦朦胧胧中能看清有一张未做完的带床头的大木床。
刚想张嘴叫,忽听左边的厢屋内有动静。原来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传出的刻意压抑的声音十分熟悉。原来里面是一盘炕,炕桌上开着台灯,依稀能看到王木匠躺在炕上,小心地护着纱布裹着的伤肩,许雁象一个疯狂的骑手,仰头闭目,正在激烈、纵情地驰骋着!
我血呼地直往头上涌,耳朵一阵嘶鸣,甚至想扑进屋掐死王木匠的冲动,但我没有挪动脚步。看动静奶牛也想马上结束战斗,分明到了紧张关头,剧烈喘息的二人似乎肺都要炸了一般,精神太过集中根本没发现院内进了人。
“王大哥,嗯,今天是危险期,会怀上的……呜……真的没有时间了,别憋着快点吧……”奶牛在柔声劝说、哀求,声音里分明急得带着哭腔。
王木匠喘息如牛,嘴里呜呜低吼着说道,“燕子啊,你这一去大哥再难见你了……呜呜呜有这一次,大哥就死也值啊……”
“呜呜,嗯,求你快点,咋天刚那个过咋总不够啊,嗯……让石头知道他非剐了我不可,嗯……”奶牛快要急哭了,连声哀求道。
王木匠的声音却带着怒意,“说起咋天我就来气,咋晚你还不是先陪了石舂子?老子当时真想劈了他,今天许京差点让人抓住,这狗日的咋不现身了……”
许雁啐道,“老石去区武装部开会,他要在村里肯定帮我们……嗯,这三年给你也够多了,别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