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唏嘘感叹着,我见日头已经偏西,便心里焦急,轻声对张婶说,“婶,把雪儿接回来吧,他们是跟着我到了这里的。路上小心点,走人多的地方,天黑后我们要离开这儿!”
张婶点点头,抚摸着我钢刺一般的短发,哽咽着小声道,“村里没大有事你放心,婶这就带京儿、瑞儿去接雪儿,再去买晚饭……”
说着,她向许雁呶了一下嘴。
京儿、瑞儿却黏着我和小岛,嘟着小嘴都不想走,但还是被张婶勉强给拉走了,并“吱呀”一声带上了院门。
“老板和小越咋样,快说说!”
等孩子们一走,许雁一边缝着,一边急急地问。
我只得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如实告诉她道,“师母你听了别难过,珉姐失踪了,越姐被他们活活勒死,就在你家的地窖内。”
许雁停下手里的针线,惊恐地看着我,眼泪无声簌簌而下。身子哆嗦一下,嗫嚅道,“真狠哪……”
我含泪抚摸着她汗津津的俏脸、秀发,帮她揩着泪水,道,“师母啊,我们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这事先不要给孩子们说。”
“那婶子呢?总不能也瞒她吧?”
她看我一眼,任泪水流淌,啜泣着问。
我看一眼院门,咬牙道,“到矿上再悄悄告诉张婶吧,让她也不要告诉孩子们,能瞒多久瞒多久。这是万不得已,没别的法子啊!”
奶牛嘤嘤啜泣,银牙紧咬说道,“石头,呜呜,你一定要混出头,真是让人欺负到家了,这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她绵里藏针、含而不露的好斗性格,在我面前展露无疑。
我点点头,安慰她道,“师母你放心,你徒弟我一切有数。账都记着呢,除非他们躲到天涯海角,将来血债血偿一个跑不了!”
她替我缝好伤口,再用纱布仔细包扎起来。收拾好药包,起身到厨房,一会风风火火地端着一碗红糖水出来,我接过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再给小岛泡了半盆,小岛猛舔着糖水。
“石头,姐整天提心吊胆就怕出事,就怕娃儿有点事,对不起人家李珉、陈越……”只到此时,许雁才软在我怀里,啜泣着用拳头擂着我的胸肌。
我听凭她施暴,劫后余生,我们对外是师徒,对内是姐弟,是比情人还亲的亲人。我捧着她的脑袋,与她深情地吻在一起,弄得她一嘴一脸麦糠、尘土。
整整四年离别啊,生生死死始终在一念之间,此时如此亲密的接触让我们两人都渐渐气粗。可许雁的软弱只是一瞬间,她抬走头道,“呸呸呸,全是土、麦麸,脏死了,快去洗洗,姐给你找件上衣去。”
她很快就挣脱出来,推我到井台边,帮我打了一桶水倒进木盆,从铁丝上抽下一条花毛巾扔进盆里,自己进屋找了半天却一筹莫展,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男人的衣裳。
她拿着自己一条宽松的睡裙,想想又扔下了。
走出屋从我手里拿过毛巾,帮我撩上水揩着尘土和粉尘,打上肥皂搓着,小心翼翼地不让水碰到伤处。嗅着她身上久违的汗香味,我蠢蠢欲动,伸手抚摸着她围裙下的肥臀。她并未打落我的手,啐道,“都流这么多血,还不安分!”
打水冲干净了,又帮我简单地洗了头。然后我们又细心地给小岛洗净身子,脖子后面包着纱布绷带,但并不影响它活动。
“许老板在家吗?我来拿玻璃。”院门有男人敲着门叫道。
“在呢在呢,快进来吧宗大叔,都划好了!”
许雁连声答应着。院门被推开,一个赤着臂腆着油光大肚皮的中年汉子走了起来,站在工棚边友好地向我点了下头。许雁走到工棚下,指着工作台上一摞大大小小叠在一起的玻璃说,“很沉哪宗大叔,要小心点。”
“许老板放心,这玻璃钱。”汉子给了钱,许雁收下揣到围裙口袋里。他一边整理着几块玻璃,又关心地问,“听说放学有人截你家许京?”
许雁应承着道,“可不是啊,杀千刀的打小女娃主意。幸好娃她舅来了,给打跑了才没出事呢,好悬哪。”
汉子叹息一声,道,“唉,村里黑压压都外地人,搞那么个破市场就再没安生过。这派出所看着案子不破,姓褚的光忙着从市场收钱,看这狗*日的书记当的。唉,这养了小套头儿就得人接人送别怕麻烦,你不知道大叔现在都后悔死了。”
骂了一顿公丨安丨和村委,又向我点点头,汉子挟着玻璃小心翼翼地走了。
许雁轻叹一声告诉我,说宗大叔的小女儿去年晚自习放学后就不见了,哪都找了再也找不着。这两年村里有几个女娃儿没了,一个弄死扒光了就扔河边树林里,另几个到现在杳无音讯,派出所愣是破不了案。
按说这是大案,派出所应该用心。看来这鸢都和天都市是一样乱哪。许雁正说着,外面又有人叫道,“许雁在家吗?褚书记来看你们了!”
“啊,书记来了?!在呢在呢!”许雁一惊不小,她一迭声答应着,并快步迎了上去,嘴里道,“门开着呢,褚书记您快进来快进来!”
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这是两个村干部。前面的高个四十多岁昂首挺胸样儿,象个主人,穿着讲究的白T恤西裤,腰上别着BP机,黑红的脸膛带着笑。矮个瘦小一点,毕恭毕敬象个仆人,那腰分明微微弯着。
高个进院后对许雁礼貌地道,“许老板我刚从公司回来,听说有人截你家京儿我来看看……哟这位是?”
许雁将褚书记和矮个儿让到葡萄架下坐下,泡上新茶,一边切着西瓜,介绍说,“褚书记这我小弟,在外上学来看我呢,幸好给给撞上了就打了一架,娃儿没事呢。”
接着她又向我介绍说这是褚书记和民兵连的雷春生副连长。
我与二位父母官握手,并给他们敬烟,许雁则给二位倒上茶恭敬奉上。二人坐下,详细问下午的事。鸡笼内刚下了蛋的两只母鸡也不再鸣叫夸耀,小岛眯着眼懒散地看着父母官。雷春生则拿起挂在木桩上的苍蝇拍,接连将飞到桌边的三只苍蝇打死。
许雁虽然扎着围裙,但体态相貌真是太撩人了,褚书记和雷连长有意无意那目光总飘向她的胸和翘臀,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是避重就轻讲了一遍,只说是一个盲流高个小青年酒后想截宋京时恰好被我撞上。
雷连长是民兵连副连长,名叫雷春生,他骂道,“我带人到旧面粉厂时,你们已都走了。可惜了,大白天敢到村里来撒野,真是活腻歪了,以为我们民兵连是吃干饭的呢!”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他的话几乎让我魂飞魄散!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负伤的大块头肯定被人转移走了。这么短的时间,是他的同伙发现了他,还是余伯乐和张功成故意替我掩盖?如果是前者,那么我今晚想带着三个娃儿顺利撤离,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宁愿相信是后者,将满身是血、已经不能动弹的大块头留在面粉厂,是我巨大的疏漏啊。试想,如果大块头被雷春生发现,那么村里肯定要报警,鸢城警方就一定会控制我配合调查,我也就无法带孩子们离开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