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陷入一片沉静之中,只有车外的风啸声和石子敲击车体的“硌硌”声。
良久,我打破沉静,问道,“这车你怎么处理?干脆……”
张功成已经从神伤中走了出来,又变得快快乐乐的,他嘻嘻笑着道,“眼红了吧?呵呵。不过石头你被人盯着不能带车呀,这车我们到莱东换个颜色,一会我去找地方弄个行车证,会留着用最后留矿上呗!”
到了莱东郊区的望城镇,张功成与我告别,便开车自己进了市区。而我则打了一辆面的,在县城长途车站旁边下了车,走进灯箱明亮的红星大旅社。
这家旅社在长城路上,天还没亮,门前坑坑洼洼积着水,象是刚刚下过雨。赶早班车的旅客们提着包或背着编织袋,吵吵嚷嚷地走出旅社去车站。柜台内两个中年女服*务员忙碌着,看了我拿出的泰北市盘古家具厂的介绍信,给了我一个单间。
天刚蒙蒙亮时,我便在旅社外的摊上吃了煎饼卷大葱、铁沫粥,租了一辆自行车,在大街小巷整整转了两天,将巴掌大的小县城转了个遍,看了能见到的所有电线杆。
那个年代城市内的电线杆都一个模样,上端无数电线纠缠在一起如喜鹊窝,下端就是广告柱,贴满了诊治性病、专治不孕不育、招聘保姆、房屋出租、失物招领或找人信息等各种各样的广告,有的贴着“天皇皇”符咒,但没有一丝对我有用的讯息。
记得许雁曾说过,李省心家在莱东市内有两个店,许雁的父母和姐夫姐姐也有两个店。现在许雁已经成了这两家人的共敌,按理说在这里她是隐不下身的。但我的小师母深不可测、心机一万,与寻常女人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她或许会认为最危险的地方,有时住着反而更安全。
因此我还是在莱东市耽搁了两天,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红星大旅社是几排平房,从来到这里第二天开始,旅社住门前停车场上多了三辆车,一辆破旧的白色丰田面包,两辆北京212吉普。我带着小岛回来时发现,门上的记号被人动过,我的小包也被人细心地翻过。
我外出期间,房间进过人!
虽然余伯乐、张功成在北坡乡搞事掩护我,但张功成说得对,真不能怀疑丨警丨察、小*胡子或田坤等人的智商,他们果真追来了!
第三天晚上我带着小岛去旅社西侧一个院落,看了一场斗鸡赌博,还押了十块赢了二十块钱。凌晨四点半,在月亮刚露头的时刻,便带着小岛从旅社后墙翻出,来到莱鸢国道边。原想拦车北上,恰好有一辆私人经营的夜班长途客车经过,便拦车连夜北上。
第二天午后,长途车到了二百多公里外的鸢都市。
鸢都是大城市,与小小的莱东小县城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它位于昌潍泰东大平原的核心地带,一马平川,是一座二百万人口以上的平原大都会。80年代中期,这座大城市的规模与当时的天都市不相上下,是泰东省重要的工业城市、中国重要的粮仓和重要的区域性经济中心城市之一。
这里自秦朝开始,便成为京东古道的重要枢纽,明清时以“二百只红炉,三千铜铁匠,九千绣花机,十万织布机”闻名遐迩,是历史上著名的工业城市。1904年,鸢都市在占领天都的德国殖民者提议下开埠,从此便成为泰东省内近代以来重要的商业城市。
长途客车就在鸢都市汽车总站旁边就近停车,我拎着小包带着小岛下车。正是一年内天最热的时候,客车行驶时还能忍受,现在车一停,顿时浑身湿透。
正是晌午之后,烈日如火,肮脏的水泥地面热浪炙人,车站广场边的垃圾堆上苍蝇横飞,空气中弥漫着汗馊味儿和垃圾的腐味。
男女旅客有的戴着草帽,有的汗湿衣衫。我也挥汗如雨,汗水不断迷蒙双眼,抹一把汗刚出了站外广场,走过白浪河桥,心里就感觉硌顿一下,有股很不好的感觉。
真是阴魂不散!
ZS集团的触角显然已遍布泰东省每一个角落。
火车站离汽车总站不远,白浪河两边的马路上提着包或纺织袋、操各地口音的旅途中人来来往往,但我强烈感觉到,人群中始终有一双甚至几双眼睛,正在人群中装着很随意,其实在瞄着我的身影。
他们有丨警丨察,也有小*胡子的人,更应该有田坤的人!
直觉告诉我,现在离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越来越近。只要我找到许雁和娃儿们,小*胡子和田坤的人一定会取我性命,尤其是田坤。
田坤是ZS集团齐都办事处主任,鸢都属于他的地盘,荆拥军、刘风平的触角到不了这里。三年前八木被纵火的那个夜晚,田坤的哥哥田昊因绑架陶虹一家三口,被我玩了进去,最终在“严打”时被判了死刑。
现在田坤应该最想取我李三石的性命,为他的哥哥报仇。但他是李小小的亲信,他的使命是找到李珉的娃儿,最终逼李珉现身并控制李珉。因此在我找到李珉、陈越的三个娃儿前,他不会对我下手!
小*胡子则更危险,我总感觉这牲口是日本人,帮他的“老板”找到并控制李珉是他的使命,找到后如何李珉不能为他们所用,那么他就一定会消灭李珉。围猎中国的社会精英,让庞大的中国永远贫困下去,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尤其是日本的既定国策!
我拎着包,带着小岛顶着烈日懒散地顺河畔向北走,河里水发黑,河边杂草丛生,垃圾遍地,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被爆晒后难闻的气味。在灰蒙蒙的街巷内转了几个圈,便甩掉了“尾巴”。然后离开气味醺人的白浪河,又转到胜利东街,在临街闷热如蒸笼的拉面馆内,一人吃了二碗青菜刀切面。
饭后钻进胜利百货商店地下室内的小旅社,要了一间带电话的“高级商务间”住下。顾不上洗一下身上的汗臭,便试了一下电话,竟然很神奇地好用,接线员态度也很好。
我给陆晓婷发了传呼,约过了半个小时,陆晓婷用公用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小心翼翼的道,“石头,有事你说。”
陆晓婷似乎在刻意小声,还捂着话筒,这让我很惊讶,还是将发现工作证和地图的过程告诉她,令她开始调查泰东省黄海煤电能源集团,重点查找是否有一个叫林海青的保卫干事,顺藤摸瓜,查找那个“老板”的下落。同时还要调查清楚,那个小*胡子是不是有日本背景!
“我记住了,这个信息很重要,马上着手调查。”陆晓婷忽又小声道,“石头,徐克、周晓洪可能……都让徐涛买通了!”
我闻言大惊,她的话瞬间让我想起了朱木匠,怪不得一向洒脱的陆晓婷变得战战兢兢的样儿,便急问道,“你发现了啥?”
陆晓婷声音很小,显然这二人此时至少有一人就在她不远处“保护”她。她说,“我还不能确定,是四凤发现他们私下在来往,我没敢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