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上井台,我滚下井台就瘫倒在地上,浑身已经一点力气没有了。短短一会功夫,我感觉是过了几个世纪,仿佛到阴曹地府走了一大圈。小岛呜呜嘶鸣几声,它似是在告诉我这里刚刚发生过恶斗,现在我们仍处在危险之中!
拿起手电一照,地面分明有新鲜的血迹。就在我在井下探查的这段时间,老村委的大院内刚刚爆发过一次血腥打斗,从地面的血脚印看,起码有两人负伤流血,并没有人能接近井口。
好险哪,我知道一定是荆拥军、刘风平派来的人。幸好肖乐提前安排,有人严密保护我,是他们解决了袭击井栏的人,让我死里逃生!
慢慢缓过劲来,坐起身抚摸着小岛的大脑袋安抚一下,这才感觉身上滚热。从冰冷的井水里上来,现在又被被放进蒸腾的笼屉,热浪环绕就这一会功夫便汗流浃背。甩掉手上的水,先掏出衣服口袋里的烟点上吸了一支,这才穿上衣裳,带着小岛先翻院墙进入许雁的院子。
打着手电走进黑暗阴冷的地窖,不得不离开了,可我只能暂时将陈越的骸骨留在这阴森冰冷不见天日的地窖内,鼻子一酸便泪水长流。我不由自主地慢慢蹲在放着陈越骸骨的黑缸边,手扶缸口,心里在呐喊、倾诉:
大姐啊,小弟不得不让你暂且呆在这里。珉姐可能还活着,我得去找她和孩子们哪……大姐姐,委屈你了……你等着弟弟回来,带你回天都……”
小岛坐在我身边,嗓眼深处呜呜低鸣。
我知道它一定也在哭泣、在流泪,只不过它没法表达。忽然感觉动静不大对,它低鸣的同时分明用脑袋不时拱我的腿,我回首一看,手电光下,一堆棕色和黄色相间的东西盘踞在台阶上,是那么瘆人!
我魂飞魄散,头皮阵阵发麻,脑袋嗡嗡嘶鸣。这正是那条黑色中带着黄色斑点的大蛇,不,不是一条而是两条。这玩意有小孩手腕粗,三角形的蛇头嘴里吐着信子,晶莹的小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狭路相逢,我飕地擎刀在手!
用手电扫视一遍地窖,确信只有两条,便从货架上拿起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用拿手电的右手伸棍想挑走它们。但其中一条大蛇突然蛇头带着上半身纵起,箭一般向我扑来!
地窖狭小,退无可退,昏暗的手电光下,我完全凭本能左手挥刀掠过,生生削去蛇头!
无头大蛇身子扭动着成了麻花,但另一条大蛇跟着纵起扑向我。我正面迎上,快速用棍拨开蛇头,同时挥刀准确削去,将大蛇斩为两截。两条大蛇扭在一起蠕动着,象两团混乱的粗绳缠绕在一起,我心里瘆得慌,赶紧用棍挑开它们。
然后带着小岛走出地窖,盖好入口铁板,再翻院墙进入村委大院,走进大屋。见我头发湿漉漉的,朱玉英瞪着眼,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我解开她的双手,令其擦干净身子,穿上衣裳。
她一边忙乱地套着衣裳,一边睁大双眼战战兢兢地问我道,“小弟你……你真下去了?”
我点上烟,背着她点点头,并问道,“大姐从你记事起,村里有人失踪么?”
“啊?咋问这个?”
她显然怔了一下,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
见我没有回答,便又说道,“都好几年了,就这姓杜的弟妹叫林志琴,不见了。后来说是跟收山货的贩子跑了,再往前我……想不起来了……”
我转过身,穿上衣裳的她原来是一个身材健壮的美貌姑娘。我温言说道,“大姐,带我去找你大哥。我还要捆上你手的,再堵着嘴,是为防止你惊叫暴露,你理解么?”
她伸着手让我绑,听说我要去找她大哥,她又哀求道,“我懂……懂小弟,难为你了。我大哥是混子,姐姐求你就饶他一次。要不,我们一家可咋活啊……”
饶过他这一次?!
想到越姐的尸骸,我恨不得将这王八蛋千刀万剐,你竟然让我饶了他,亏你说得出口!
胸中的怒火早已将我吞噬,我没有理会她,捆上她的双手,将宋京、李瑞玩过的橡皮泥揣上,走到院中提起狼狗绑到小岛身上,跟着她离开老村委大院。
小雨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村子里很安静。我们没有遇到巡夜的民兵,冒着小雨星向村东方向走去。小岛似乎知道我要去哪,也知道朱奎东躲在哪,它驼着狼犬,雄赳赳地走在前面带路。
我们在细雨绵绵的黑夜里向村北疾行,约夜里三更天,离开村子好几里,前方出现黑黝黝的一片芦苇荡。原来所谓大洼,就是一个大湖泊,芦苇随风摇荡,波涛起伏,无边无际。
地面十分泥泞,我们跌跌撞撞地走进芦苇荡深处,曲折迂回,最后在湖边有一块平地上,看到三间十分平常的草庐。
大洼里有大量猎人搭的草庐,朱木匠的隐身地十分隐蔽!
“哥,别怕,是我。”
没看到人,芦苇荡里黑黝黝的,朱玉英走到草庐前叫道。
“玉英,这么晚了你咋……啊!李……”
一条黑影从草庐后钻了出来,朦朦胧胧中我能看出,这正是朱木匠。等看清跟在朱玉英身后的我和小岛,这个三脚踹不出屁来的老实熊汉惊叫一声,回身从草庐檐上抽出一把长长的尖刀举在手里,摆出了一付豁出去玩命的架势。
朱玉英魂飞魄散,嘴里尖叫道,“啊?!哥你找死,不能动手啊……”
嘴里骂着身子则挡在朱木匠身前,生怕朱木匠向我进攻。
朱木匠在黑暗中一声不吱,朱玉英嘤嘤哭泣,哀求道,“看你干的啥事呀哥,要害死一家人……呜呜,你真混哪,想让嫂子、林儿、二丫、三丫都死啊……”
朱木匠手中刀被朱玉英抽走,他膝盖一软,面向我“扑嗵”一声跪下,呜呜号啼哀求开了。只听他哀求道,“石头老弟,我老朱有罪啊……”
我心里象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没有理会他,点起了草庐前木桩上的马灯,将杜家的狗拴在高高的木桩上。然后点上烟,背对着他看着微风细雨下黑黝黝、窸窸窣窣的苇荡。
想起朱玉英的话,井内两个颅内其中一个应该就是杜书记弟妹的。这妇人是因为与人私通,被杜家抓住后给活活投了井,却对外声称是跟人跑了。妇人的娘家人是吃了个大闷子,哪还有脸面给闺女讨回个公道!
那么另一个呢?
小岛在我身后,嗓子眼里一阵呜呜低吼,突然呜呜地扑倒朱木匠。朱玉英的撕打声、谩骂声跟着响起,她骂道,“你作死吗呀大哥,屎蒙了心不知死活,呜呜,你害死自己也就罢了……呜呜,别连累嫂子和林儿兄妹……”
我没有回身,就这一会,脖子上已经痒成一片,蚊子嗡嗡地围着我。
朱木匠仍跪在泥水里,或许是他见我背向他面湖沉思着,心里便蠢蠢欲动,回首看了一眼草庐上的利刃。小岛和朱玉英都发现了危险,小岛一下扑倒了他,朱玉英又冲上来一顿撕打,这熊货这才蔫了作罢。
木桩的横梁上,还挂着几条刚捕的大鱼,两只肥硕的野鸭。小岛坐在一边,不停地甩着长长的舌头,垂涎拖得老长。想起这混蛋三年“艰苦”的生活,我转身抱草,开始点篝火。
朱木匠愣在一边,他到底没敢反抗,见状也慌张过来帮忙。我们都没说话,点燃篝火,朱木匠取下两只肥硕的野鸭,用湖泥包裹了一下滚到篝火下的火烬里焖着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