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鼓励她,“师母你会做生意,不做防盗网也得干点别的,能做的生意多着呢,你还得自己当老板。”
她心照不宣地咯咯笑,风摇杨柳一般。让她当个伙计,就她那火爆性子准和老板打架。她点点头,嘱咐我,“读书总是好的,别看太晚哦,明天还出工。”
我们现在又恢复了师徒身份,但心理上已经没有距离。我尊重她,她关心我,比姐弟距离还要近。晚上就隔着一层铁皮墙壁,我们会聊一会天,等困极了再睡。解药的事情,我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触及,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
每一单生意,不管是防盗门、塑钢窗、晾衣架等,都是由许雁先接单,我上客户家里量好长短,再由许雁在店里画图设计切割材料焊接制作,最后再由我负责一家一家运上门施工。
老板不在的省心小店生意有条不紊,波澜不惊,一天一天周而复始,小店忙忙碌碌日进斗金。
不管是心情黯淡,还是现在生意好的时候,许雁那个超级搞笑的嗜好一发而不可收拾。不管多么忙,她都不忘画乌龟。不管是记账还是画图,许雁的结束标点不是句号,永远都是一只探头探脑的小乌龟。
不同的是,现在她只需一二笔,就能让小乌龟活灵活现。方法是用一个椭圆代表乌龟壳,再画一个**,甚至那**还会左右扭头看。在下流到骨头的我看来,这**象极了男人下面的那一堆赘物的肉瘤脑袋,只是多了两只眼睛。
于是看完许雁画的图或账本时,我会淫邪地忍不住偷笑,奶牛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只当不知道。
这徒关系现在变得十分暧昧,别人看来会觉得有点做作,但别扭和暧昧中其实还有默默的牵挂、思念,只有身在其中的我与许雁才识其中味。
现在,我每天上门施工时,客户家会切好西瓜、摆上茶水热情招待,下面总会有围观的人。但我顶着毒毒的日头默默施工,汗如雨下,却从不吃人家一块西瓜,不喝客户一杯茶,默默施工,干完活收钱走人。
围观的人没人敢靠近,当然也有慕名而来的混混们,呆在小店门前求我收留,梦想着加入根本就不存在的铁道帮呢。每遇到这样的混混,我会让许雁一顿扫帚打跑了事!
更可恨的老子隐姓埋名当苦力自食其力的事,还引起了电视台的注意,他们在华严路街道丨党丨委的帮助下,专门来小店和我上门安装的地方拍了专题片。
砸了杰哥的场子,还把杰哥办了进去,西毒那帮人现在可能恨到骨头。现在还人上电视炫耀一番,就象一巴掌打倒对手,还要再撒上一泡尿,后果会是啥我十分清楚。可街道办李琼书记象妈妈哄儿女一样哄着,让我和许雁实在无法拒绝。
于是,隔日晚七点三十分起,一部十五分钟的专题片《天都浪子——铁道帮黑老大自食其力的一天》,在天都市新闻频道黄金时段播出。一石激起千重浪,顿时引起了一阵小轰动,泰东省社会各届反响强烈。
节目播出的第二天傍晚,李卉、李洇小姐妹骑着车子顺着延安三路找来了,车龙头上挂着一个篮子。当时我施工还没有回店,许雁正在做晚饭。两个小姐妹战战兢兢地将篮子交给她,说是给大哥的衣服,还有妈妈专门包的饺子。
许雁看着如花似玉的两个小姐妹,顿时明白是谁了。她心虚得不行,太想留她们吃晚饭了,可两个美少女对许雁和小店十分好奇,她们只是里里外外看了一顿,当然也把许雁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她们没有接受邀请,更没有等她们的大哥我,就慌慌张张地回去了,理由是晚上要参加电脑操作培训班。
篮子内有两个饭盒和一个布包袱,饭盒内包的是我最爱吃的猪肉荠菜饺子。包袱内是一条蓝色海军的确良军裤和一件长袖海魂衫,一件灰色夹克,一套背心裤衩,一双皮鞋,全是新的。
看着衣服和饺子,许雁感动得要落泪,她知道这是一个妈妈对自己儿子的牵挂、关爱和勉励。于是她多做了两个菜,还开了酒。
“真是两个小可爱,真漂亮哦,是你妹妹吧?”
晚饭时许雁主动说起两个小天使,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我却神情委糜,一点高兴不起来,“唉,还能是谁,是我家两个老妹。老大叫李卉,老小叫李洇,两个死丫头从小就不理我,嫌我总给家里丢脸呢。”
“妹妹来看你,叹啥气?我拼命留她俩吃饭,可俩小家伙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就走了,说是要参加电脑培训班。饺子肯定是你妈妈包的吧,能培养出这么两个可爱的嫚,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许雁直视着我,口气幽幽的,满满的都是羡慕、好奇。
我很自豪,精神为之一振,“那当然,我妈在一中教高三数学,她和挂历上的姜黎黎长很象,不过比美黎黎还要好看。我爸是机关干部,在下放劳动。小时候我伤透了他们的心,爸爸都与我断绝父子关系了。这是看了崔宁宁的电视,妈妈派这两个小丫头来鼓励我做好人呢。”
许雁似恍然大悟,又似若有所思,“原来是干部子弟,细皮嫩肉的……石头,要不你……你快回去看看妈妈吧。从来学徒就回去过一次,你都上了电视了的,你妈妈一定很想你……”
白痴!
我心里骂了一句,老子现在那有脸回去。回去说啥,说老子当了一回“解药”,其实就是日了自己的师母?
这顿饭主食就是饺子,许雁吃着饺子竟然眼里噙上泪花,这让我很诧异。
仔细追问,她才告诉我,原来中午莱东市老家来了一大堆人。她父母、大姐和大姐夫,公公婆婆和她的小姑子,都是看了电视从莱东市专程赶过来的。
李父与许父是同门师兄弟,交情一向很深,现在两家都在莱东市区开店。本来所有事都是李省心劈腿引起,他受到的惩罚也仅仅是行政拘留15天,并未被逮捕,但父母、公公婆婆和姐夫姐姐、小姑子,都把责任怪罪到许雁头上。
不仅公公婆婆和小姑子骂了她,母亲为让亲家消气,还打了她一巴掌,父亲则宣布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午时这群老家人连饭都没在小店吃,打电话询问今日可以探视,便一起去拘留所去了。
我这才看清,她脸上隐隐还有指印。就在此时,我的传呼响了,是项东升呼我,“老段想见你,见不见?”
我没有理会,段淡食在整党中勉强过关,但毕竟已经受到市委整党办注意,此人必不得善终。为了北山铁矿安全,我决定不见他。
许雁见我低头看传呼后,半天没说话,便掉过来安慰我。
“肯定是李省心上次回去的时候泼我脏水,我爸一辈子都听我公公的,现在所有不是都怪我头上。当初非逼我嫁给李省心,不嫁就打断我腿,今天又发狠不让我回家。不回就不回,他们从来也没当我是啥,有什么呀……”
她嘴里说着气话,但我知道她心里很苦,又不好安慰她。父亲也发狠说要断绝和我的父子关系,还骂过我是野种。唉,一家有一个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