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出村转了转,雨后山村空气清爽,闻不到山口内水泥厂令人窒息的粉尘雾,红莲河两边的芦苇、灌木已经被夜间的山洪冲刷得干干净净,小山村从暴雨和山洪中活了过来。河上的小石桥也被冲垮了,村民们男女老少正骂骂咧咧地或涉水过沟,或饶道老远,从赤石湾山口外山根下的公路桥过河。
鸿烈村年轻人都在山上的水泥厂或矿上,大量空着的房屋租住着许多乡下拖家带口来北山打工讨生活的人们。雨后空气清闲,早晨也是全村最为忙碌紧张的时候,大人要去镇上企业上班或下地干活,平时小孩要去上学,来来往往的人都显得急匆匆,吵吵嚷嚷,这是山区早晨的一道风景。
学生都放暑假了,平时天热都闷在院子内做作业,下了几天雨好不容易停了,十几个孩子成群结队拉拉扯扯地,在村口和河底打闹玩耍,吵吵嚷嚷。石桥虽被冲毁了,山洪退了,桥底石板上的水很浅,水流也不急。山区就这好处,山洪肆虐时摧枯拉朽,山洪过去了一切又恢复如初,只留下破损的桥桩诉说着自己并不辉煌的过去。
我们站在河边,看着老人、妇女、孩子互相搀扶摇摇晃晃涉水过河的情景,心情都很复杂。雨后风凉,但大自然的威力让我们顿生敬畏,张华山望着远山小声铭誓,“等矿开成了,老子要在这条河上建它三座桥,看刘祝三狗日的还牛逼!”
见我们三人站在河边,几个赤着脚的小男孩、小女孩远远地围着我们,老段头等村民都远远地站在小铺边,向这里张望着,没人敢上前来。天亮前丨警丨察来提走了刘双子三个歹徒,夜里发生的事村民们已经都知道。我向人群招了招手,小金、小陈打扮得既普通又清清爽爽的,二人磨磨蹭蹭地蹭了过来表示谢意。
这是两个漂亮姑娘,脸上、脖子上的伤痕还能隐隐看出。
瓜子脸的姓金,圆脸的姓陈,小金脖子上刘双子用绳勒成的伤痕触目惊心。如果不是项东升警醒,听到了声音,这两个女孩咋夜已经被刘双子勒死,埋尸他乡。她们都是齐都市郊区乡下人,两人同年都是二十岁,高中毕业后不想务农,便学了剪发技能,干这行得远离家乡、熟人,于是就到山区来谋生活。后来被刘祝三带人**了,后来刘双子逼迫她们下了海当起了兼职暗门子,对看上对眼的客人她们便会陪陪。
“丨警丨察啥时来的?”刘希玉问。
小金低着头,竖着衣领遮掩脖颈伤痕,“是段大叔报的警,徐所长亲自带人来的,你们刚走一会他们就到了,把人押走了。徐所长还说,需要录一份询问笔录,好给罪犯定死罪呢。早晨本来他要去找你们,可派出所又通知他去县里开会。他让我们告诉你,说你们是英雄,不需要到所里去,晚饭后他再来拜访呢,还要做一份笔录当证据。”
当英雄的感觉真好,尤其是英雄救美,现在三个小混混心里倍感自豪!
上午,我和张华山坐在炕上商议与段淡食即将进行的谈判,刘希玉带着刘三儿在疏通院内的排水道。刘扒灰一般不出下头房,整天趴在炕桌不停地写着啥,或用算盘拨拉上一顿。一会小金和小陈提着一个藤条编的笼子来了,两个姑娘为感谢我们,专门去镇上买了20只毛耸耸的鸡崽送来。刘寡妇喜不自禁,将笼子接过放到鸡笼边,用一只克舀了水放到笼内,另一只鸡里面放了粟喂它们。
越是被刘祝三欺负的人,老子越要让他们有尊严。我请小金、小陈上炕坐下,刘寡妇来上了茶,就自作主张去请赤脚医生去了。小金则告诉我想请她们吃饭表达谢意,地点就选在小发廊旁边的段家小饭馆里,菜已经点了。
一会刘寡妇带着赤脚医生陈金蛾来了,这个中年妇人给我的伤处细心清理了一遍,又仔细包扎起来。临了骂了一声,“兽医!”
“你说啥?”我没听明白,其他人也不明就里。
陈金蛾嗔骂道,“腿不是肉长的啊,捅伤了自己烧刀子烙,小崽子你还能对自己再狠点么?”
众人都笑,刚收拾好,段淡仁的老婆金翠花亲自来了,见到我们时分明愣怔一下,脸上明显带着畏惧神色。估计夜里我们和项东升将三个强人赶下河,又救了二女的事她已经知道了。金翠花战战兢兢地说,“段局赶过来了,请三位过去呢。”
刘希玉不放心,“老项呢,他也在么?”
金翠花一脸茫然,看了我们一眼,满是诧异,“老项?哪个老项?”
我和刘希玉、张华山对视一眼,这项东升还真是个神秘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来北山山区,竟然连段淡仁都不知道。这混蛋行踪诡秘,现在一定有一支枪口在悄悄对准着段淡食,这反而让我们多了些安全感。
张华山和刘希玉带着陈三儿,陪着金翠花一同去了东郡村。
屋内现在就剩下我一人,两个女孩这客也请不成了,我对刘寡妇说干脆中午我们请她们吧。刘寡妇高兴地说行呐,菜我刚上镇上买的,现成的。小金和小陈见状,便去小店内将人家买的菜拿了来,与刘寡妇三人做了一炕桌,开了一瓶齐都大曲,表示谢意。刘扒灰心情很好,也喝了有三两多。
饭后刘寡妇和两个女孩一起收拾了一下,她们看起来与刘寡妇很熟。一问才知道,原来刘寡妇也在村口开了一个小缝纫店,与小金、小陈是邻居。收拾完回炕上坐下陪我聊天,小金讨好地说,“小弟你来山区开矿,以后我们上山跟你混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早有思想准备,知道她们粘着我们,早晚会提出这要求,“我们是否会留在这还难说。青木洞生活区现在就是个大村子,如果我们最后确定留在这开矿,你们可以到那去。想开发廊也行,不想开发廊就在矿上做后勤,有的是事做。”
小陈感慨,“我们来山区两年了,没少让刘三爷、周大炮的人欺负。刘双子那混蛋,其实就是周大炮的人。唉,有正经前程,谁愿意开发廊啊。”
虽然她们是暗门子,干的就是皮肉生意,但为钱让人糟蹋与被人欺压受辱,完全是两码事。**也有人格,这两丫头对死鬼周大炮等人是恨透了,现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给她们吃一颗定心丸,“发廊和发廊不一样,要不你们手艺废了可惜。矿工需要理发,家属也要做头,没人再敢欺负你们。对了,龙大没再来为难你们?”
两女捂嘴咯咯笑,小陈告诉我,“周大炮死了,刘双子进去了,他哪还敢来……”
东郡村内,脸色憔悴的段淡食象被霜打了一般,一副病歪歪状,人瘦了一圈。把我们引来山区老巢做掉的谋划,不可谓不精密,但现在他的戏已经彻底破产。而刺破这个气球的人,就是他的相好天山红。
在过去的48小时,他过得提心吊胆,生不如死。现在见到未蒙面的张华山和刘希玉,三人之间刚开始还尴尬了一会。在村委会又兼作临时矿办内,段淡食或为避免尴尬,令段淡仁等都规避,此时黑乎乎的室内大炕上就坐着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