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将刘三爷到我们小院横行一通的事说了一遍,沈苦丫恨恨地骂他不象个党员干部,是过去的地主老财。老段头却搓着白胡须哈哈大笑,“这鸿烈村的天真要变了,我段淡义活了六十多,就今天畅快,真想痛醉一场啊!”
沈苦丫瞪了公爹一眼,小嘴里啐着,“说正事爹你起屁哄,胃子不好你想喝穿孔啊,甭想美事!”
老段头顿时蔫了,谄媚地频频点头,“三喜家的,爹知道轻重呢,也就嘴上说说过过瘾,这也不行啊?”
老公爹吃瘪,那话说的象对儿媳撒娇一般。刘希玉一脸坏笑,沈主任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小手悄然掐了一把他大腿上软肉,疼得刘希玉咧着嘴不敢叫。老段头在儿媳面前如此温顺,让我也挺吃惊的。在张华山家里,宁小鱼那么泼辣,却把公公张玉山夫妻俩当神一样供着,早请示晚汇报的。这啥情况,我感觉这公媳俩一定有故事。
沈主任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她又看着刘寡妇,“小月你都给张矿长他们当管家了,要我说啊,干脆和三儿晚上就住这,这院子这么大,也不用来回跑。白天再回去喂喂猪,或者干脆把猪啊鸡的弄这院养着算了。五爷自己一个人能上茅厕,能关院门,你让三儿给他送点饭就行了。”
我明知道她们在演戏,但未揭穿。刘寡妇闻言,脸上则露出感激、欣喜和紧张的神情,掉头眼巴巴地偷睃着张华山,似乎在等他一句话。
张华山眉头微蹙,抬眼心虚地看了我一下。这决心他不好下啊,既担心我和刘希玉误解,又担心夺了刘祝三的心肝,那老家伙一定会下狠手报复。但见我悄然点了下头,他还是允许刘寡妇住过来,“这里房子正屋三大间,厢屋五间,都空着呢。你要愿意就在上头房睡呗,让三儿跟我们睡。有个女人拾掇,也有个家的样儿啊。”
刘寡妇赶紧点点头,眸中竟然含着泪光。
张华山摇醒刘三儿,“走三儿,老叔陪你们娘俩回去拿东西。”
老段头望着刘寡妇鼓鼓的翘臀感叹不已,嘴里分明流着垂涎,“看这小月吓的,家都不敢回,刘祝三这牲口要遭雷劈的。当着祝五和三儿的面,不管她在干啥,抱进屋里就欺负。刚才祝五让暴牙刘告诉我,说想让小月在你们这躲一阵。唉,对了还有一事,刘祝三和马三爷是姨亲,今晚你让他吃了下胡,他以后不会少整事,你们要防点他哪。”
我点点头,刘寡妇被我们保护起来,刘祝三看着却再吃不着了,不疯才怪呢。
沈主任狠狠地剜了公爹一眼,也恨恨地说,“村里十一个党员,都受不了他,明年支部改选时,一准把他选下来。”
又闲聊了一会,天色已经很晚,沈苦丫也叮嘱我们防着刘祝三报复,公媳俩起身告辞。我睃见沈苦丫眼色一直飘向刘希玉,便让刘希玉去送送,这混蛋自然乐得屁颠屁颠的,结果一送就是一个多小时。
张华山陪着刘寡妇母子俩回来了,大包小包的,差不多把过日子的家什都搬了来。院子里有了女人,就有了点家的味道,刘寡妇高高兴兴的样儿,进进出出收拾上头房,还哼起了小曲。张华山说刘祝三一身酒气,牵着他家的狗在巷道内遛,见他们三人走过来,便狠踢那条可怜的狗,大骂它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狼犬可怜地哀嚎,怪可怜人的。
我忍不住苦笑,初来乍到,谁想得罪大队书记啊,但为了保护刘扒灰,就是与这个地头蛇结下难解的梁子也顾不得了!
一直到晚上快十一点,刘希玉才神采奕奕地回来了。我宣布将从段淡食那偷来的不义之财分成三份,我自己拿一万,打算公开在天都市晃荡,吸引西毒、北霸天和路阎王注意力,掩护张华山在都南开矿。一万给刘希玉拿着,负责给赵尚河治伤,经营华山渣土公司。其余八万元由张华生负责,带一批弟兄到北山来开铁矿。
办大事就得有诚意,四万元就可以买一辆二手载重五吨的天津牌自卸车,另外四万作流动资金。虽然这本来就是段淡食贪污来的脏款,但我们就是要让他看看,我们可是要动真格的。如果他还敢存异心,那我们只能鱼死网破,和他周旋到底,让他身败名裂!
院里风儿已经很紧,雨已经噼噼啪啪下起来,让人有股心惊肉跳的感觉。刘寡妇早已在上头房内睡下,年少的陈三儿觉多,蜷在正房内炕角已经睡熟。张华山点上蚊香,象抱儿子一样将他头搁枕头上捋顺躺好。
沈苦丫明天才能从镇上买来蚊帐,山村蚊子多,张华山又用秸杆扇子啪啪地替刘三儿驱赶着蚊子,并叹息一声,“石头,段淡食来的时候,我们得留后手。我一个人去,他就是弄死我,你们也不要拼,逃回天都去,公布照片,让这条老狗死无葬身之地!”
“不,我陪着你!”
刘希玉也有点紧张,态度决绝,“他能请人来杀我们,这次就绝不会一个人来。在苦丫家呆两小时,现在死也值了。但老子会第一时间穿瞎他的双眼,让他后半生在黑暗中摸索到棺材里。”
“馋我们?你狗日的啥意思?”
张华山怒目而视,一付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刘希玉面上含笑,愣是不接招。我无奈地摇了摇手,让他们别斗,“你们二人一起去,我判断不会有危险了。现在,对他对我们都一样,大家都是最后的机会。华山你大胆接手矿山,希玉见风使舵。他要敢动歪心思,老子要准让他下地狱。我倒感觉这几天晚上最危险,有人盯着我们!”
张华山已经在厢屋里找了三根趁手的短棍,就靠在炕头,然后上炕坐下,看着刘希玉,“有点反常啊,段老头似乎巴不得你去睡他儿媳。唉,那么好看的娘们,偏让猪拱了。别耍花招,说说到底咋回事。”
刘希玉叼着烟,心事重重似的,轻声叹息,“唉,可不是有事呢。沈主任怪不得叫沈苦丫,小时候家里挺苦的,姐妹三个没兄弟,她结婚后刚过了几年好日子,对象又出事了。她对象段三喜是正式工人,城市户口,在银家岭铁矿当采购员。八个月前,三喜被人举报贪污,给抓了起来。她说是刘祝三搞的鬼,刘祝三有个亲戚也在矿上。唉,估计要判的很重,没准是死刑呢。一旦判刑,她这个主任也就当不成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又帮不上忙啊?”
这让我愁上心头,怪不得沈苦丫挖空心思接近我们,第一时间就拿下了刘希玉。这娘们会察言观色,下手既准又狠,是个缠人的妖精。
刘希玉猛吸着烟,“难说,也有可能帮上。三丫说段局有同学在市里当副市长,可他们家与段淡仁有过节。前年选支书时刘祝三买通了段淡仁,可沈主任和公公老段头就是不同意,让刘祝三差点落选。下午我们一来,她就猜出是段局雇我们来开矿,就想请我们看能不能说合一下呢。”
张华山恍然大悟,“你咋回答的?”
刘希玉看着我和张华山,十分苦恼,“我能咋说,我告诉她我们正在被段局追杀呢,头午前在山上还差点吃了枪子儿。这妇人有见识,她听了说段二爷这个矿快让人夺了,现在谁都盯着,正需要能人帮着呢。以前二爷也找过能人,可让周大炮他们弄死了,但我看你们准行。她鼓励我说小兄你们别泄气,动动脑子,段二爷已经走投无路了,这事准有转机。你们三个小兄矿开成了,我们一家也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