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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烈村与东郡村一样,午时的小山村很安静,看不到一个年轻后生,家家户户都只剩下老人孩子。左会计告诉我们,都南山区人多地少,过去饭都吃不上,这几年镇里由马三爷挑头开了水泥厂、烧碱厂,由段二爷为主开了铁矿,村里姓段的后生都到矿上了,姓陈的都去了水泥厂、烧碱厂。钱是挣着了,可得肺病的人也多了去了。村里前后已经死了三人,都是壮年过世的。现在村里壮年人也有六七个在家,但都是躺在坑上,得了肺病是废人,撑不过三五年。

来到村子中央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院前,眼前的院落令我和刘希玉惊喜不已。

怪不得张华山不是租而是买,以800块的高价买下了整座小院。

走进院门,迎面是一面高大巍峨的影壁,上面用不同颜色的鹅卵石砌成一个大大的“福”字,影壁上也爬满了野葡萄。影壁后的院子很大,青砖砌地,内有正房三大间,坐北朝南。两侧有略矮的厢房共四间,格局真不小,隐隐有当年举人如夫人外院的气派。

院墙边长着三棵青桐树、两棵高大的柏树,院中间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大葡萄架,上面挂满了野葡萄。看来,那两位仙逝的老人特别喜欢种植野葡萄,它们攀援在方形的葡萄架上,形成绿荫,圆润晶莹的紫葡萄与绿叶相互映衬,赏心悦目,颇有野趣。

门朝东的两间厢房是储藏室,里面有粮囤和古老的石磨。门前有一丛石楠郁郁葱葱,旁边是一口古井的井栏,厚厚的石头井台上面有一架辘轳,上面还挂着一只木桶。绳锯石穿,井台上绳索磨出的凹槽,仿佛大树的年轮,诉说着宅院的久远和曾经的辉煌。

正房和厢房门上也都挂着大铜锁,刘希玉一一打开,正屋室内收拾得很干净,中间是堂两边是一铺大炕通堂结构,干干净净,看得出村委确实是专门派人收拾过的。朝西的两间厢屋,一间当厨屋,一间也是有炕的卧室。而厕所在正屋西墙外面,也是一间小屋,下方有一个小化粪池。

本来我正为如何保护刘祝五一家犯愁,眼前好一座古院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康人家住宅,有一股家的感觉和记忆,让我顿感温馨、踏实。

钥匙交接了,付了钱,签了合同,左会计就匆匆忙忙地出院,身子高低起伏,东摇西晃,挟着黑皮包不见了。

“这又是一个没卵子的,么的这鸿烈村就没一个是带把的男人。这要在西留侯、高家坳或孤山村,老子会敲断他们的狗腿!”张华山一边从井里打水洒院子,一边恨恨地道。

刘希玉问,“跟一个瘸子你来啥劲,这事你也知道了?”

张华山恨恨地说,“刚才我在村委见到刘寡妇了,左瘸子踹了刘寡妇。么的欺负孤儿寡母,老子大怒,搡了他一把。她给我磕头时我就让她别怕,***的天下,一群村痞无法无天,还真反了天不成。这事老子一准管,不但要保住她的人,还要保住她的院子,保住她的猪和老扒灰。”

从小到大,张华山就是西留侯村、高家坳村的混世魔王,这种无法无天的事让他撞见了,如何会不管?

刘希玉抱怨,“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周小楼可是当地黑老大周大炮的人。别忘了我们还被人盯着呢……”

“惹事又咋了?你别忘了,我们人生地不熟,既然住在鸿烈村,就得给村民撑腰。既然要在这开矿,就得立威,让牛鬼蛇神、蛤蟆老鼠绕着北山矿走。今天他来骂骂也就罢了,敢放肆老子非放翻他。老子还就不信,难不成这比让鬼日去了!”张华山一边洒着水,一边恨恨地道。

刘希玉还是提心吊胆,他走的是“技术路线”,这种硬碰硬的事他一般不会硬拼。

默默地干着活,张华山又说,“这种事我们村也出过两次,媳妇吵嘴打架后上吊跳河后,娘家人几十口带着家伙耀武扬威来了,其实就是想出出气,为媳妇讨回点公道。真要遇到狠主儿,一般也就是骂一顿了事,真的杀人放火,谁都知道是要坐牢的。”

张华山这话也是说给我听的,是想让我支持他给刘寡妇出头。刘希玉将弩袋挂在墙上,见我擦着炕席、炕桌的浮尘一直不吱声,分明支持张华山,因此也就不再争了。我看出,逻辑张已经进入角色,现在形势扑朔迷离,我们确实不能示弱,这一架必须打,打赢或打不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寡妇不能被抢了,房子不能被扒了。这个北山铁矿张华山已经志在必得,老子又何尝不是!

一会那个小傻子提着两个小篮子累累巴巴地走了进来,对张华山说,“老叔,我妈说院子她来打扫,晚上请你们去我家喝酒,先请你们吃葱花蛋馍呐。”

刘寡妇做了葱花蛋泡膜,让儿子提了过来,她自己一步不敢离家,这妇人要守着自己儿子那小窝。这是贫穷年代流传下来的老规矩,是山里人待客的最高礼节,客人上门了,先敬上一碗葱花蛋馍。白花花、黄灿灿的葱花蛋,上面飘着花生油星子,香喷喷的,刘三儿坐在一边小嘴里口水直流。张华山将汤馍分成四份,让小傻儿也吃一碗,他自己端着钢精锅用勺子舀着吃。

刘三儿跃跃欲试却不敢动筷子,一脸为难地说,“老叔我不敢吃啊,爷爷知道会说我没教养的,我妈知道会不高兴。家里还有呢,一会我回去跟爷爷一起吃行了。”

张华山敲敲他脑门,眼一瞪,“小王八蛋,张老叔让你吃你就吃。你是听老子的还是听你妈的?”

“当然听老叔的,我妈跟我爷爷说,你是我们救星哩。可我是儿子呀,也得听妈妈的。”刘三儿还是接过筷子,端起碗刺溜刺溜地吃馍汤。

张华山摸着他的小脑袋,“小东西你长得还真像你妈,真俊哪,以后给老叔当儿子吧,不准再乱窜胡作业。”

“真的啊,老叔说话得算数哦,不算数生儿子长尾巴,生闺女没小比……”刘三儿赶紧想做实。

张华山对着那小屁股就是一掌,“赶紧吃,再特么胡咧咧我削你!”

刘三儿“哇”地惊叫一声,小身子蹦起,那屁股上象有伤似的,再不敢强嘴。

我看着这个小男孩,全身只有腚上勒着个灰色小裤头,松紧带坏了,胡乱扎着结儿,紧紧地巴着个小屁股。小身子让太阳晒得油光铮亮,看来没少在村头河沟里泡,但仍隐隐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的伤痕。这孩子一定没少挨人打,而且是下了死手狠打。或许知道家里正遇到大难,小家伙眼里带着惊惶,东张西望,战战兢兢,愁容满面的小样儿。

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现在都吃了人家的葱花蛋馍,也就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给人家刘寡妇母子俩出头。我们锁上门,刘希玉还背着弩袋,跟着刘三儿后面去他家。只隔了两条巷道,知道要出事,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院门。刘寡妇家位于村子西边,是一座低矮寻常的小院,旁边是一座高墙大院,猜也能猜得出,那肯定是大队书记刘祝三的府第。

刘寡妇小院内也是三间正屋,两间厢屋,院内井栏、葡萄架收拾得利利索索,铁丝上晾着一家三口的换洗衣裳。她一见我们来了,激动得小脸彤红,手足无措,赶紧一迭声地请我们到葡萄架下的桌子边坐下,利落地切好两盘西瓜端了上来,小傻子兴奋地将西瓜一一递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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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风雨沧桑路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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