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我有点讶异,因为往日,她都会先给我父亲打招呼的。
相互都打了招呼,我们就在陶霜等人的引领下进了陵会馆,这里面大厅里没有什么人,反倒是巡视的安保人员不少。
一边走,陶霜一边介绍说:“你来的正好,楼上一会儿就要开唱了。”
我问唱啥。
陶霜就笑着说:“还能唱啥,自然是唱戏了,六楼是戏院,总不能唱流行歌曲。”
我笑了笑。
随着陶霜来了六楼,我就发现,整层都是茶楼式的曲艺风格建筑。
而且六层的挑高也是所有楼层里面最高的,我估摸着得有三层楼以上的挑高,高高的戏台,旁边还有单独的锣鼓班子点,而且锣鼓班子那边已经坐上了人。
有的师父在摆放鼓架,有的在调试二胡,还有的在擦自己的唢呐。
不过台上的大幕却是紧闭着的。
台下已经坐满了人,不少人在小声私语,却没有人敢大声说话的。
陶霜领着我们往前走,一路上不少人看我们,有人或许认出我们的身份,就对着我们拱手作揖,有的认不出来,就好奇和同桌讨论,我们是什么身份,怎可会和陶家的二小姐在一起。
我这边也是说了一句:“三层楼的挑高,你们陵会馆也舍得专门在会馆的上面修这么一个戏院。”
陶霜笑了笑说:“我也很奇怪,不过爷爷说过了,不管是谁接任了陶家的族长,都不可以关了这边的戏院。”
很快我们就到了前排,我就发现最前面一排只有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老爷子,满鬓斑白,看起来身体可能有恙,虽然他强装精神,可却掩盖不住眼神深处的乏累之色。
他的身边坐着两个人,一个看起来五十岁的男人,眼神尖锐,眉宇间透着一股狠厉。
另一个男人六十多岁,头发中夹杂着银丝,脸上的表情,似笑,又似不笑,他端着一杯茶正要喝茶。
见陶霜领着我们过来,那三个人就站了起来,他这一站不要紧,他身边的两个人,包括后面所有戏院里坐着的人,全部“哗啦”一声站了起来。
那场面着实给我震到了。
陶霜走到老者面前说了几句话,然后老者就对着我拱手作揖道了一句:“天字列陶家,陶方鹤,拜会宗大朝奉!”
陶方鹤的声音很大。
他说完,他身边的两个男人,相视一眼然后也是齐声道:“拜会宗大朝奉!”
紧接着整个楼层的人,全部齐刷刷地对着我行礼道:“拜会宗大朝奉!”
这一下,那些人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而我也清楚了,那些应该没有外人,基本都是陶家的人。
这个时候,我的余光也是看了一下陶佳然和常欣二人。
陶佳然眼睛瞪得奇大,她没想到自己的爷爷都要给我行礼。
常欣更是一脸的愕然,他看向我的眼神好像已经开始放光了似的。
我愣了几秒钟,还是李成二推了推我说:“宗老板,该还礼了。”
我这才拱手对陶方鹤说了一句:“老先生免礼。”
陶方鹤这才笑了笑看着我说了一句:“宗大朝奉,真是年少有为啊,快坐下。”
说着,他指了指隔壁那张空着的桌子。
我们这些人直接在空位坐下,当然,我是坐在主位上。
而陶霜也是简单介绍了我们一行人。
当然我父亲不用多介绍,陶方鹤给我行完礼,紧接着对我父亲和燕洞又拱手问好。
等我们都坐下的时候,我们身后那百十来张桌子上的人,讨论的就更加的激烈了。
而我这边也是知道,陶方鹤旁边坐的两个人,是现在陶家除了他之外,权势最大的两个人。
露出狠厉神色的,是陶霜的父亲,陶碧翰。
另一个似笑非笑的,是陶方鹤的军师,并不姓陶,而是姓袁,全名袁四飞,人称袁四爷。
一个外姓人能坐到头排头桌,可见他在陶家的权势不一般。
等着我们都坐下后,我就随口问了一句:“陶老爷子,这是准备唱什么戏曲啊。”
陶方鹤对着我笑了笑说:“马上起锣鼓点了,你听听看,看看能不能听出来。”
不一会儿锣鼓点就起来了,大幕也是缓缓拉开。
锣鼓点响后,便是一句戏词:“困煞俺英雄也!”
听到这里我就转头看向陶方鹤说了一句:“京剧《红鬃烈马》!”
陶方鹤笑了笑。
而我则是眉头紧皱。
这部戏讲的不是别的,正是大臣王允企图谋反被薛平贵平定了的事儿。
这部戏今天来唱,怕是有深意啊。
这《红鬃烈马》一开唱,我就开始觉得这戏院的气氛开始不对了。
陶碧翰双手紧握着手中的茶杯,也不饮茶,而是一脸的杀气,他的手再用点力气,手中的茶杯就要被他捏碎了。
而一边的袁四飞则是似笑非笑的慢条斯理的饮茶,他看起来虽然镇定,可他的耳朵总会时不时动一下,人能动自己耳朵的人的不多,但凡能动自己耳朵的,基本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集中听某些动静的时候,耳朵都会下意识抖动几下。
袁四飞听的不是戏,而是整个戏院的嘈杂人语。
陶方鹤那边没有因为我回答上来戏曲的名字就和我说什么,而是摇头晃脑地跟着台上的锣鼓点小声跟唱了起来。
这《红鬃烈马》第一折唱的是彩楼配,王宝钏抛绣球招亲,选中薛平贵,但是薛平贵家境贫寒,被王宝钏的父亲王允所嫌弃,反对,而后王宝钏和王允击掌断义,跟着薛平贵去了苦窑生活。
想着彩楼配的内容,我心中开始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因为这里没有一个人的心思是放在戏台上的。
这个时候,我也回头看了看,陶霜、陶佳然、陶显义、常欣被安排在第二排我们正后方的位置。
常欣自然是没有资格入座的,他只是站在陶显义的身后,时不时端茶倒水,或者帮着跑个腿似的。
他的心思也不在戏台上。
陶佳然的话,对戏曲也没有什么兴趣,拿着手机在刷着什么东西。
陶霜时不时四处打量,不过她更多的时间是盯着我看。
而在第二排其他的桌子上,都坐着不少气质不凡的人,这些人无疑都是陶家的骨干。
我正在四下打量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东方韵娣就推了推我的胳膊问:“你还懂戏?”
我说:“略懂。”
东方韵娣笑了笑说:“能一句就听出曲名的,还是略懂?”
这个时候父亲悄悄敲了两下桌子说:“台上的角不错,好好听戏。”
我和东方韵娣同时点头。
这部戏的戏词,我通篇都背下了,就算是唱腔,我也是略懂一二,所以我听了一会儿,渐渐地进入了故事的节奏。
这戏一折接着一折往下进行,虽然戏院里面的气氛有些诡异,可始终没有什么事儿发生,我的心态也渐渐开始放平了,至少我现在看不出任何有人要逼宫的嫌疑。
陶碧翰看起来杀气腾腾,可那杀气明显不是冲着陶方鹤老爷子去的。
袁四飞心不在焉,实则纵观全局,而整个戏院里面,他唯一一个没有去留意的人,就是陶方鹤老爷子,也就是说,他防的不是陶方鹤老爷子,也肯定不是逼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