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家月对走在前面的小邓一行呶呶嘴,陈艺志立马点点头,僵硬地去转过身子,热情地招呼小邓。
楼家月重新张罗了好酒好菜,邀请小邓他们入席。
小邓吃了饭喝了酒,对陈艺志笑眯眯地说道:“陈先生,我这次来杭州,是告诉你好消息的,恭喜你成为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入主中央美术学院!”
如同轰雷炸响,陈艺志拿在手上的酒杯晃了起来,楼家月见此,立马从陈艺志的手上接过酒杯。
陈艺志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要脱眶而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小邓看到陈艺志震惊的表情,不由拍拍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楼家月笑着解释道:“邓先生有所不知,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我们家老陈,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过来。”
小邓笑够了之后,对陈艺志说道:“陈先生,这是你该得的荣誉!你的木雕技艺出神入化,在你年轻的时候,你就已经是雕花圣手,木雕大师了,新中国成立后,我与你重逢,你又为新中国屡建奇功,给苏联雕刻《和平颂》,去蒙古传授木雕技艺,为英国女王的待嫁女儿雕刻樟木箱,这桩桩件件,都是大功一件!更不用说,你忠贞爱国,不但自己如此,而且言传身教,劝在美国的儿子回国报效祖国,这些事情,你都让人敬佩不己,所以,我把你的情况向上级汇报了,上面也十分欣赏肯定你的才华与忠诚,所以决定聘任你为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让你入主中央美术学院。这是中央的文件,你看看——”
小邓微笑着递过来一份聘用文件。
原来如此!
陈艺志终于清醒过来,他颤抖着手接过宝贵的文件,反复看了看,确认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并无虚假,便立马对楼家月说道:“酒来——”
楼家月看到陈艺志好像恢复了平静,立马递过酒杯,陈艺志高兴地接过酒杯,一饮而下,感慨地说道:“没想到,我陈艺志也有今天!”
小邓哈哈大笑起来,他举起酒杯,对陈艺志说道:“陈先生,这么高兴的事情,应该大家一起庆贺,来,我们为陈先生干杯。”
他的司机秘书如同看到指挥家的指挥棒,也立马举起酒杯,对陈艺志恭敬说道:“陈先生,恭喜恭喜!”
陈艺志笑了起来,和他们碰杯,大家一饮而尽。
气氛非常的喜悦融洽。
喝完杯中酒之后,陈艺志将刚才小邓的话前后仔细一回想,指了指自己,仍旧将信将疑地对小邓问道:“邓先生,我——”他手再次指了指自己,对他小心翼翼地提醒说道,“我陈艺志,是浙江陈家村一佃农,我没有上过学,西瓜大的字最多认识一箩筐,现在国家让我入主中央美术学院,任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
陈艺志的眼里有泪花闪动。
到了此时此刻,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仍然无法相信这个惊天的消息是真的。
幸福来得太快,让他一阵阵眩晕。
小邓认真无比地点点头,微笑着解释说道:“陈先生,一个人没学历,但并不代表没文化,您就是最好的例子,虽然没上过学,但确是一个极有文化的人,中国的古典民间艺术在你的手上得到了发挥,显出它灿烂夺目的神韵。”
陈艺志被小邓夸得脸红红的,如果喝醉了酒似的,傻傻地笑着。
小邓继续微笑说道:“陈先生的手艺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千万不要觉得自己不够资格,此外,木雕是我们中国的国粹,属于民间美术这一专业,你去担任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属于实至名归,这样,我们国家的木雕技艺,才能后继有人啊!”
原来如此!
陈艺志激动得流泪了,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梦想,九岁那一年,听师傅在深夜中谈起北京的大司匠,十三岁那一年,在大司匠府见到楼家明的父亲楼翰东,那个传说中的大清朝最后一个大司匠,再后来,大清亡了,民国成立了,然后军阀割据混战,日本鬼子侵华,他想着自己的大司匠的梦永远不会实现了。
就像他大哥,科考入仕的梦碎了一般。
可是没想到,在新中国,他的梦想实现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眼睛红红的,如同兔子,他对小邓激动地问道:“邓先生,在从前,木雕界有一个大司匠,就是做古建,做木雕做得特别厉害的人,能够被朝廷封为大司匠,被皇帝太后接见。现在呢,这个中央美术学院,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算不算,我们新中国的大司匠?”问这话时,陈艺志的内心是十分忐忑不安的,心里好像有十几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但是他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所以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如果这个中央美院民间美术研究到的负责人,相当于旧社会的大司匠,那么他年少时的梦想,可以说百分之百的实现了!
楼家月听得心惊肉跳,胸腔里仿佛住了一只兔子,立马在桌子底下推了推陈艺志。
小邓听得哈哈大笑。
夫妻俩不知他笑什么,互相紧张地对望一眼,楼家月小声地埋怨道:“陈艺志,你是官瘾犯了吗?!让你当你就当,问那么多做什么?!”
不要一句话得罪了邓先生,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小邓笑过之后,摇了摇手,对夫妻俩解释说道:“唉呀,没关系,陈先生问得好,我也听说过在清朝有大司匠一职,我们新中国不讲这些,但你说得没错,这个中央美术学院,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就相当于清朝的大司匠!我想后续,应该确实有中央领导人会接见你!”
真的?听到这里,陈艺志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太阳穴突突直跳,两只耳朵嗡嗡作响,仿佛千万只蜜蜂飞过。
四周仿佛响起了细细的音乐声。阳光照进来了,花红柳绿,鸟儿欢唱。
楼家月觉得陈艺志激动得有些失态,她立马轻轻咳嗽了一声,又在桌子底下拉了拉陈艺志的手,陈艺志才清醒过来,立马重新坐下,一张老脸也因为自己的过于激动,涨成了猪肝色。
年近半百了,居然如此失态,真是丢人呀。
陈艺志很不好意思。
楼家月对邓先生解释说道:“邓先生,不好意思啊,我们家老陈,从小就想着手艺人不比读书人差,只要手艺好,一样能出人头地,如今听你说,他可以担任中央美术学院的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相当于以前的大司匠,激动非凡,所以失态了。”
陈艺志不好意思地点着头,承认夫人的解释是正确的,他确实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