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艺志点点头,对他说道:“一会我与你详谈。家明啊,我这次回国,可算是长了见识,很多想法都发生了改变。”他想,他得为一会说出决定回国的打算做一下铺垫,不然突然提出来,家明兄妹肯定受不了。
家月红着脸,对家明小声说道:“你怪我新思想新时代的女性不能信佛?很有可能,艺志能平安回来,就是观音菩萨看我心诚,显灵了哩。”
一大家子人都笑了起来。
家明笑着摇摇头,脸上的神情都是楼家月这棵朽木不可雕也。
这个时候,客人小邓出声说道:“其实不是观音菩萨显灵,而是现在内地很平安。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要讲科学,讲事实。现在国内很安全的,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而且现在胜局己定。”
家明眨了眨眼,看了看这个陌生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艺志立马给他们两个介绍。
家明点点头,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内心有些不安。
一大家子人开始坐下来吃饭。因为艺志平安回来了,家明喜气洋洋地开了一瓶上等的红酒。
再加上因为家里来了客人,楼家月非常高兴,心情愉快地安排厨子厨房做了许多菜。
简直是小型家宴!
欢声笑语,菜香扑鼻。
陈艺志看了一眼小邓,见他神情有些发征,便笑了笑,拍拍小邓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
他不知道,小邓是想,假如有一天,中国的每一个家庭,都能像陈楼两家一样,和平幸福富裕安逸,那该是何等的美事啊!
餐桌的中央摆放着一大盆姜兰,花香浓郁。
房间的灯是那种桔子红,明媚温暖的灯光下,一屋子小孩和女人,看到家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客人,大家停止了笑闹,看着小邓不由都有些发呆。
家明最关心陈艺志这次回国的目的,因此大家碰了一次酒杯,吃了一筷子菜,家明就迫不急待地问道:“艺志,你这次回国找你大哥大嫂一家,怎么样,有结果吗?”
陈艺志放下筷子,因为家明的问话,他的一颗心“卟通,卟通”直跳,他知道关键的时候到了。
楼家明看到陈艺志沉默,不由更加好奇,催促道:“唉呀,你倒是快说啊。”
陈艺志眼睛红了,如同兔子眼睛,他悲伤地摇了摇头。
楼家月看到此情此景,知道惨了,这事情还没有完。她原以为陈艺志平安归来,那么这个事情就划上了一个句号,如今知道他这一趟回国,仍然没有找到他的大哥一家,那么,以她对陈艺志的了解,这个事情会继续发展下去,而回国,只是拉开了这件事情的序幕。
楼家月明白到一点,原本吃到嘴里香甜的饭菜,立马如同木屑,她沉重地放下筷子。
楼家明也征了征,奇怪道:“怎么,仍旧没有消息,还是真如那个杏花胡同的邻居所说,已经全家都遭遇不幸了?”
陈艺志哽咽地说道:“我回国后,立马回了杭州,在我大哥一家的门口站了一天一夜,凡是路过的人都打听了,都说不知道消息,一个知道消息的人,也跟我在新加坡听到的一样,我就崩溃了,后来去了陈家村,我师父还活着,他告诉我,我大哥大嫂一家来陈家村躲过鬼子,后来太平了,他们就回杭州了,至于后面的消息,他就不知道了,我看在陈家村没有找到结果,就去了上海,我请杜月笙帮忙——”
楼家明听到这里,凝了神,一时想起故人,问道:“杜月笙还活着?”他记得当年他们逃离上海时,上海三大亨决定留下来抗日。
陈艺志点点头,把上海三大亨的近况告诉了家明,楼家明听后,百感交集,一颗心更加紧张沉重。
他喃喃自语地道:“没错,现在国内的形势,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啊,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坐在一条船上,四周都是大雾,你根本不敢前行,因为不知道前明等着你的是光明和希望,还是潜伏在迷雾中的巨兽啊。”
家明发呆。
陈艺志看了看大家,对于大哥一家的挂念之情,让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再次飞回祖国。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原想着杜月笙作为上海的土皇帝,人脉广,路子多,通过他的帮助,我肯定能找到大哥一家,可没想到,我在上海杜月笙的酒店住了六天,他安排找我大哥一家的人马回来,一无所获。”
大家的心都沉了沉,为陈艺志大哥一家的不幸遭遇掬一把同情泪。
楼家月几乎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她紧紧抿着嘴唇,看着陈艺志。
夫妻多年,陈艺志从来不会说无意义的话,一件事,他都是从长不局的,楼家月感到越来越不安,陈艺志清了清嗓子,红着眼睛说道:“从杜月笙那里也没找到我大哥一家的线索,而那个时候,我已经出来半个月了,我担心家月,还有你们,担心我的安危,以为我死在国内了,所以想了想,便暂时打算先回新加坡,再从长计议。我在回新加坡的船上,重逢了小邓,夫人——”陈艺志说到这里,讨好地看着楼家月,他担心一会说出回国的打算,第一个跳出来拼命反对的是楼家月,所以他想用往日的夫妻情分来拉拢楼家月。
家月面白如纸,机械般地抬起头来。
陈艺志也变得紧张,努力笑了笑,说道,“这个小邓,就是十一年前,我们来新加坡的那条路上认识的年轻人。”
小邓立马客气地放下筷子,对楼家月恭敬地招呼道:“夫人,你好!”十分有礼貌有教养,并且看看四周,不吝赞美地夸奖道,“夫人家的厨子做菜真是一流,这海鲜汤,鲜得我眉毛都快掉下来了。”
听到小邓的话,席上的孩子“咕咕”地笑。但是大人一个也没有笑。
楼家月看着小邓,她的一颗心却莫名地不安起来,眼前的这个小邓,是不是十一年前来新加坡的船上认识的那个年轻人,时间太久,她已经记不清了,但这个年轻人,有一种非凡的贵胄之气,恐怕不是一般人。
她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既没有对小邓的夸奖微笑,也没有出声感谢,总之,作为女主人,有些失态。
空气莫名地有些沉重起来。
陈艺志哈哈大笑,伸出手,拍了拍楼家月的肩膀,对她说道:“夫人哪,这是小邓啊,那个在来新加坡的船上,改变了我的年轻人!”
小邓朝众人拱手笑笑,谦虚道:“陈老板把我说得太神奇了,与其说我改变陈老板,不如说陈老板的家国情怀感动了我。他让我知道,原来人活着可以那样高尚,那样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