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艺志开心地点点头,他倒是没有想到,他选择这个时候回国,能够为新中国的建立做什么贡献,他只是想着大哥一家仍然没有消息,他不可能一会在新加破,一会回国寻找,要想尽快找到大哥一家的消息,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回国安家,然后全心全意地打听大哥一家的消息,此外,国民党要败了,妹妹和妹夫怎么办,他们的孩子一直由他抚养长大,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要不了多久,妹妹会主动来找他,毕竟,最舍不下孩子的,肯定是母亲,如果他像现在一样,在新加坡,试问妹妹怎么来找他,她要看孩子,还要跑到新加坡来吗?
所以为了方便继续寻找大哥一家,为了方便妹妹早日与他取得联络,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就回国安家。
只是他也知道,回到新加破,他只要提出这个想法,第一个跳出来坚决反对的,肯定是楼家月,然后是家明,他会面临巨大的阻力。
陈艺志看向小邓,对他说道:“你呢?
去新加坡学习吗?”现在认识小邓的时候,他也说是去国外学习。
小邓点点头,微笑说道:“新中国即将成立,我们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所以,我这次出国,也是去学习的。”
陈艺志点点头,对小邓说道:“你们年轻人真了不起。”
小邓谱虚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什么了不起的,或者说,大家都了不起,因为中国可爱的百姓,这个传承千年的文明古国才能生生不息,一次又一次,从苦难中浴血重生吧。”
陈艺志想到这个小邓能说会道,也许把他带回家中,能帮他说服一家人,此时此刻回国,因此,他对小邓热情相邀道:“小邓,不如你与我一起回家,在新加坡停留两天,我想此时就回国,但是担心家里人不同意,你陪我一起去劝劝他们吧。”
小邓看了看陈艺志,对他微笑着问道:“陈先生惧内吗?”
陈艺志脸红了,他惧内吗,不,他不惧内,小取笑道:“陈先生不惧色,陈先生是对妻子又敬又爱是不是?”
陈艺志立马点头。
小邓想一想,陈艺志是一个可多得的人才,作为中国人,如果能劝陈先生一家回国,为新中国的发展做贡献,也算是功德一件,因此,他笑了笑,说道:“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太好了!”陈艺志十分高兴。
陈艺志进家门之前,楼家月正在家里做祷告,自从陈艺志不顾她的劝阻,选择孤身一人回国之后,楼家月虽然赌气没有去送他,但一个人在家里默默掉眼泪。
从此两口子就音讯全无,她坐立不安地在家里呆了一天,内心的恐惧和紧张无处发泄,梁思雅看在眼里,知道她心中急苦,便从外面买了一座金身的小观音菩萨,供奉在楼家的堂屋,然后拉着楼家月的手,走到堂屋的菩萨前,让楼家月跪下去祷告。
楼家月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根本不信佛,她苦笑道:“大嫂,你真是病急乱投医,我在这里向菩萨许愿祷告,那炮弹就不会飞到陈艺志身上吗?”
梁思雅正色道:“菩萨会不会显录我不知道,但你只要跪下去,你肯定心灵平静。”
楼家月表示不相信,摇摇头就走开了。
时间到了第三天,陈艺志一去不复返,音讯全无,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还在船上,还是已经下了船,到了上海的码头,她内心焦急痛苦,如同生了大病,一天大晚,像困兽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这样苦捱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三天,她只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要发疯,因此,冲出房间,来到堂屋,然后在观音菩萨面前跪了下来。
这一跪下去,还真奇怪,她的内心,立马不再那么惶恐不安了,从此后,接下来十多天,楼家月便大部分时都跪在菩萨面前祷告,希望菩萨保佑陈艺志平安无事,国内的炮弹,还有枪眼,不要往他身上落。
这一天,楼家月又像平时一样,跪在菩萨面前,心里默默地念着,保佑陈艺志平安的话语,她突然听到一声“家月——”
楼家月双肩一震,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她继续祷告,又是一声“太太,我回来了——”然后与此同时,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楼家月听得浑身颤抖,可是她不敢回头,害怕一切只是自己的耳朵产生了幻听。
陈艺志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走进家门,跟在他身后的,是年轻的小邓,他微笑着看向跪在堂屋中央的妻子,对她大声喊道:“夫人哪,我陈艺志,真的活着回来啦!”
楼家月浑身瑟瑟发抖,泪水模糊视线,陈艺志看到她发抖的双肩,知道这半个月,她受了不少的折磨,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陈艺志满怀愧疚,走向前去,两只手扶起妻子,对她歉意地说道:“家月,我真的回来了,好好的,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了。”
楼家月终于知道陈艺志回来了,平安地回来了,这一切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猛地转过身,扑进陈艺志的怀抱,紧紧地抱着他,放声痛哭:“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我做梦都梦见你被炮弹炸死了,呜呜呜,呜呜呜——”
陈艺志哭笑不得,想着久在国外的人,对于国内的形势,是有多大的误解啊,没回国前,他和他们一样,以为国内战火连天,是一个修罗场,可是现在他亲自去了一趟,知道事实上并非如此。
他温柔地拍着楼家月颤抖瘦弱的肩膀,对她安慰道:“好啦好啦,没事啦,我告诉你,我这次回国,一颗炮弹我都没见着,你信不信?”
楼家月一边放声大哭一边猛烈地摇头,表示不相信。
站在他们身后的小邓微笑起来,想着国外的人有时候真是天真,报纸上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陈艺志扶起楼家月,对她说道:“好啦好啦,别哭啦,我带客人回来了,不要让客人笑话。”
楼家月听说有客人,立马止住了眼泪,她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快速用手绢拭泪。
小邓礼貌地走向前。
陈艺志对楼家月介绍道:“这是我在船上认识的朋友,十一年前,我们来新加坡的时候,我在船上碰到他,十一年后,我从内地回新加坡,再次在船上碰到他,你说你缘份多么神奇。”
小邓向前一步,展露笑容,对楼家月恭敬地招呼道:“陈夫人好!”
楼家月立马笑笑。
半个小时后,陈家一片温馨热闹。从小邓的角度看过去,陈家热闹的景象就好像一幅映在橙黄色灯光里的木刻版画,这版画的名字就叫做《家》,小邓心想,他是多么希望,中国每一个家庭都像他此时看到的陈家一样美好!只可惜——
小邓坐在客人的位子上,百感交集。
楼家月正在张罗晚饭,楼家明在外面游逛,仍然没有回来,思雅和二太太张珊珊也在帮家月布置碗筷,与此同时,思雅又启用了小公馆的神秘电话,叫管家告诉楼家明,陈艺志平安回来了,楼家明听到消息,二话不说,立马闪电似地赶回来了。
家明一进家门,就立马大声喊着:“艺志,艺志?”
陈艺志立马站起来。
楼家明大步向前,与他紧紧拥抱,红着眼睛埋怨地说道:“唉呀,你这个人,就是又任性倔强,又重情重义,你这一去半个月,我妹妹的眼泪就没有干过,一天到晚在家里哭,哭成了一个泪人,到后来,她一个受过新思想教育的现代女性,居然信起佛了,天天在观音菩萨面前跪拜祷告。”
陈艺志笑起来,鼻子酸酸的,内心十分感动,他对家明说道:“其实现在国内很安全,很多地方已经是解放区了,人民生活挺幸福的。”
楼家明愣了愣,迷惑不解地问道:“解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