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回来了,真是太好,太好了!
楼家月激动地想,刚才那个年轻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魔力,医好了陈艺志的心病?
陈艺志收回视线,开心地笑了笑,伸出手,将家月的手放进自己的胳膊肘儿,夫妻俩转过身,慢慢地往回走,温暖的海风轻轻地吹着他们的衣角和头发丝,不远处的海平面上,一群白色的海鸥在上下飞舞。
陈艺志温柔地微笑说道:“没错,太太,还是你了解我,我其实上船的时候,情绪很低落,整个人就像进入坟墓一般。我看不到希望和方向,到了新加坡,估计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精神劲十足地做生意,可是刚才那个年轻人,他给了我希望和方向,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感激他。”
“哦,他给了你什么希望呀?”不知何时,楼家明钻了出来,他站在夫妻俩的面前,睡了一觉的他,如今恢复精神,笑眯眯的,心情不错。
他伸了伸懒腰,对着大海,激动地大喊了一声:“我们平安啦!”
此时此刻,轮船已经驶到了太平洋中心,他们终于成功地摆脱了战争的阴影,获得了暂时的平安。
楼家明激动地心想,这次不顾生命危险跑回了香港,不但自己活着回了新加坡,而且救了妹妹和妹夫,思雅要是看到了,肯定会把他夸得像天上无所不能的神一样。
楼家明想到这里,抿嘴一笑,一颗心如同食了糖一般,甜丝丝的。
唉呀临危不惧,重亲情,重友情,勇气坚定,足智多谋,这样的自己,连他自己都要爱上呢!
楼家明思着想着,自恋地摸摸自己的脸,一直以为自己是贪生怕死的狗熊,没想到,人到中年,终于英雄了一回,这件事,够他吹一辈子了。
陈艺志哈哈大笑,他看一眼家明,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感激地说道:“家明,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们夫妻,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恩情!”
楼家明脸上一红,如同煮熟的龙虾,十分不好意思,立马转移话题,好奇地问道:“那个年轻人怎么给了你生的希望和方向呀?他有这么大魔力?”
陈艺志微微一笑,对家明说道:“对,他刚才跟我说,他是去法国留学的,他已经找到了中国变得强大的方法。”
楼家明双肩一震,但还是不太相信,不可能传奇的人物全部让他们碰到了,他开玩笑说道:“我当年去英国法国留学,也是去寻找让中国变得强大的方法呀,那个年轻人,不过是捡了我当年的剩饭吃嘛,有什么了不起。”
陈艺志摇摇头,认真地指出楼家明的胡说八道:“你当年留学,完全不是你自己的主张,你是你爹逼着你去的,你爹希望你师夷长技以制夷,你根本不愿出国,而我刚才认识的那个年轻人,他非常的主动,有志气,有智慧,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杰出人才。”
听到这里,楼家明脸上开玩笑的神情没有了,他皱起眉头,内心好奇起来。
三个人坐在甲板上的椅子上,晒着这海上的太阳,家明眯起眼睛,说道:“艺志,刚才你说那个年轻人想出了救中国的方法,什么方法?”
“社会主义!”陈艺志如同食了兴奋剂,把刚才周嗯来对他讲的关于社会主义的解说,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又说了一遍。
楼家明一边抽雪茄一边听着,楼家月也静静地坐在一边。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轻轻地吹着,甲板上有人在散步。
陈艺志说完之后,总结说道:“我本来心灰意冷,到了新加坡,也如同行尸走兽,振作不起来,觉得再拼命再努力,过了几年,又全部化作流水浮灯,所以情绪很低落,直到这个年轻人的出现,对了,他叫周嗯来,你看这名字也很大气很好听——”
家明笑了起来,吐出一口烟雾说道:“我不管这个社会主义是真是假,会不会实现,不过我还是很感谢这个年轻人,至少他像一个医生一样,治好了你的意兴阑珊。”
家月抿嘴一笑,看到如今意气风发的陈艺志,对于那个突然出发又匆匆消失的年轻人,内心充满感激。
她微笑着提出建议:“那年轻人现在应该还在船上,要不我们请他出来,一起吃个饭,算是我的心意。”
以前看到无精打采的陈艺志,楼家月一颗心就像十多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现在看到他重振信心,她的胸中也如同移去了一块大石。
她真是太感激那个年轻人了。
他的能量比她这个作妻子的强多了!
楼家明笑道:“好啊。”因为陈艺志所说的那个年轻人像一个传奇人物,家明也想会会他。
和陈艺志做了十几年朋友,他已经知道,陈艺志自己不是一个普通人,他遇到的多半也是传奇士的人物。
陈艺志凝思道:“我觉得这个周嗯来不是普通人,我看到他,听到他关于社会主义的学说,以及为国为民的志向,你们知道我想起了谁吗?”
家明和家月互相看看,家明好奇道:“庞大哥?”
“不不,是孙中珊先生。”陈艺志微笑起来,一张饱经风霜的中年人的瘦脸如同被烛光点亮,他的内心因为想起周嗯来而温暖,他愉快地说道,“有意思极了,周嗯来也很崇拜孙中珊先生,他身上穿的衣服叫中山装,听说是年轻人为了纪念孙中珊先生,专门给衣服取的名字。家明哪,到了新加坡,你也给我做几身中山装吧,我看那衣服穿在身上,显得人特别精神。”
楼家明笑起来,爽快地点点头说道:“做衣服容易,你想要几套就给你做几套,不过我可不会穿."家明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西装,自恋地说道,“对于我来说,男人还是穿西装,像个绅士似的,最风流倜傥!”家明说到这里,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听到这里,楼家月想起那一天,家明拿着手枪不要命似的冲进鬼子炮火来救他们时,也是一身白色的西装,不由抿嘴笑了。
她大哥是哪怕去死,也非常爱漂亮的!一个男人能如此自恋爱美,如同水仙似的,也是够搞笑的。
她感恨地想,大哥家明有至讨厌的地方,但也有至可爱的地方。这一次,如果不是他回到香港,可能此时此刻,就算他们夫妻俩不死在鬼子的枪下,也在为去新加坡的船票一筹莫展,哪能像此时此刻,那么顺利地登船,然后坐在甲板上,悠闲地吹着海风,晒着海上的太阳,在去往新加坡的路上呢。
楼家月欣赏着不远处的海上美景,一望无际的大海此时此刻,就像极大的一块蓝色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甲板上或坐或散步的,是各色人种,有白人,有黑人,更多的是他们黄种人。
家月愉快地想,逃难虽然很苦,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一种经历,人生不在结果,重在过程。受了许多苦难,一个人也练就了钢铁般的意志,走遍全世界,自然见多识广,然后无所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