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志走进来,挥挥手,驱赶过浓的烟雾,家明看他一眼,没有吱声。
现在的他是心如槁木,心似死灰。
看到陈文志为了一个木雕工会兴冲冲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笑。
文志对家明笑了笑,打趣说道:“最近不爱出去了,你家里的两个太太十分高兴。”
家明重重叹口气,脸上并没有丝毫喜悦之情,他的心,早就飞出去很远,既不在外室身上,也不在家里两个太太身上。
家明如同魂游天外,迷蒙地看着窗外,似是喃喃自语地说道:“自从那日一别,我就不敢联系爱丽思。爱丽思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写信,我不知道她的内心到底怎么想的?唉,如今事情闹到这份上,哪还有心情出去!”
家明面色苍白如纸,说完这些话,他便重重地低下头。此时此刻的楼家明,衣衫不整,头发如同刺猬,根根竖起,白色衣裤,看上去就像一个半生不如意的艺术家哩。
陈文志止不住嘴角上扬,自从上次,因为工会的事,楼家明睡了港督夫人之后,他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仿佛一个犯了重大错误的罪犯,在等着审判。
陈文志走到家明附近坐下,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对他微笑说道:“家明,我判你无罪。”
楼家明抬起头来,白陈文志一眼,对他骂道:“好没良心!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拿我开涮。”
文志笑起来,对他劝道:“家明哪,我这几天和家月学英语,家月告诉我,英国有一句谚语,叫做nonewsisgoodnews,就是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想这件事发生后,这么多天过去了,爱丽思一直没有动静,这说明她并不生气,也没有怪责你。而且你看,总督都突然同意我们成立工会了,可以说,肯定是爱丽思在背后起了作用,也就是说,她不但没有怪罪我们,反倒还在帮我们呀。”
文志分析得头头是道。
听到这里,家明心中一动,眼前一亮,没错,从工会申请通过这件事来看,也可以推断,爱丽思没有生气。
但是很快的,他又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原本微微上扬的心,又开始急速下沉。他仿佛跌到深渊里,对文志皱眉说道:“你是说爱丽思没有生我的气,那她为什么不联系我?”
楼家明一头雾水。
陈文志拍拍脑袋,苦恼道:“我一个大老粗,一辈子只有你妹一个女人,我哪里懂得这些风月之事?”
听到这里,楼家明看陈文志一眼,慢慢说道:“两个。”
陈文志一征,继而笑了,脸庞一热,不好意思地说道:“唉呀,家明,你可不要开我玩笑!我与卢仙儿那事,早就是陈芝麻乱谷子的过去式了。”
说到这里,文志也突然伤感起来,浓浓的乡愁从心底泛起,他哽咽说道:“说起来,已经是多年失去联系,来香港也几年了,真想世界太平了,回老家看看呀!”
想起大哥和大嫂,陈文志的思乡之情越来越浓,他动了乡愁,鼻子长时间发酸,眼眶红了。
见他想家了,伤心了,楼家明笑了起来,对陈文志说道:“我逗你玩的,你倒真想起来,然后伤感起来了。”
陈文志用大手抹了一把脸,对家明怪责道:“还不是受你影响,咱们不开玩笑了,说正事。”
文志提到“正事”两个字,家明仍旧抽着烟,看着远方,眼神如烟似雾。
这些天,他吃不下饭,消瘦了不少。
好像在他这里,除了爱丽思这件事,其它都不算事,因此,也就不在乎什么正事不正事了。
陈文志只好清了清嗓子,对楼家明认真说道:“这工会政府也同意成立了,如今要选主席和副主席人选,我召集工人开会,他们一致选我为主席,你为副主席,家明,你为什么不同意啊?”
楼家明吐出一口烟,懒懒地说道:“我对于这些事情没有兴趣。当时,之所以帮你,也是因为不想看你被人暗杀,我又不是对成立工会感兴趣!”
听到这里,文志点点头,心生暖意,他知道家明说的是实话,他和家明是截然相反的人,也许在楼家明的世界里,除了女人,他第二在乎的人就是他陈文志。
文志有些感动,想了想,便对楼家明说道:“家明哪,现在你看政府都同意成立工会了,如果你不做这个副主席,一时之间,你让我到哪里去找合适的人选?你就答应吧。咱们亲兄弟,我当主席,你当副主席,以后我碰到事情,也有个商量的人。”
家明立马装作害怕似的摇了摇头,身子往后缩了缩,对陈文志说道:“不要,我害怕!你一旦要找我商量事情,准没好事!陈文志,这些年,我真是受够了。我不是神,我是人,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替你摆平的!这天下想当官的中国人多得是,特别是中国商人,你去找那澹生堂的老板吧,他肯定愿意当这个工会的副主席!”
陈文志摊了摊手,对家明无奈地说道:“可是工人选了你哪,再说,我信不过澹生堂那个老板的人品,我只相信你呀。”
家明仍旧摇摇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他喃喃地说道:“假如当初,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会决定去见爱丽思,如果不见爱丽思,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一系列的事情,不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我现在也不必这样痛苦。”
说到这里,家明看文志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依此看来,一个人啊,还是自私点,冷漠点比较好,对朋友太好,会给自己带来祸害的!”
陈文志心生意笑,莞尔一笑,劝说道:“家明哪,其实我当主席,你当副主席,对于我们艺华盛的生意会有很大的帮助的哟。”他知道家明喜欢钱,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赚到泼天财富,然后拥有无数女人,所以他拿赚钱来诱惑他。
家明仍旧如同木头人,没有任何反应。
文志继续劝说道:“我当主席,你当副主席,香港的工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那样的话,古建木雕的生意,大部分都会与我们艺华盛合作吧,如果是别人当了这个工会的副主席,就没有这样的好事情呢。”
家明干脆闭上眼睛,装作要睡觉。
陈文志真是无计可施了,不管是他拿兄弟情说事,拿发财来利诱,都没有用!
怎么办?家明不当这个副主席,工人会伤心,其它人又信不过,如果不把两个人的名字报上去,工会也成立不了。
陈文志苦思冥想,突然,一个想法如同夏日闪电一般出现在他的脑海,久久不去。
文志偷偷笑了笑,对楼家明说道:“家明哪,爱丽思是不是一直没联系你?”
听到爱丽思三个字,家明讶异地睁开眼,看了陈文志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缓缓点了点头。
一颗心难过如同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