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昌红着眼睛解释道：“双双生了病，我们没钱治，送到他们家，他们会治好病。这样双儿才有救——”

陈文志完全明白过来，知道仙儿完全属实，他也终于明白多年从不主动联系她的仙儿突然给上海的他拍电报，肯定是发生了可怕的大事情。

原来，这可怕的大事情就是双双，舅舅一家居然把自己的亲孙女卖了！

陈文志明白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文志闭上眼，让自己呼吸再深呼吸，等到情绪不再暴怒。

他去找了医生，问了医生卢仙儿的情况，医生说不用住院，陈文志便交了费，背着卢仙儿回家了。

舅舅舅妈，还有李文昌，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孩，全部悄没声息地跟在陈文志的后面。

他们低着头，涨红着脸，个个好像犯了罪。

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李家。

陈文志扶卢仙儿进房躺好，对她努力笑笑，说道：“仙儿，我一定帮你找回双双，你放心吧。”

卢仙儿含泪点点头，大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对陈文志央求说道：“文志，我现在就是为着双双活的，双双是我的命根子，如果找不回她，我也就不活了。”

陈文志的眼泪涌了出来，他含泪点点头，给卢仙儿拉了拉被子，然后转身大步出去了。

他必须动作快，抓紧时间，否则来不及了。双双如果离开杭州，就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一粒沙子沉入了沙漠，再也找寻不着了！

陈文志双手握拳，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李家的大堂，一颗心如同在火上烤。李人杰夫妇以及李文昌全部如同犯了罪的罪人，低着头站在那里。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也不敢出。

陈文志愤怒地扫视着他们，一张脸黑如包公，对他们吩咐道：“带我去找双双，对方付了多少钱，我会还给他们！”

李人杰老泪纵横，十分委屈地对陈文志解释说道：“文志，你也不要骂舅舅，你也不要看不起舅舅，我天生没有良心，没有廉耻吗，我家祖上也是富贵人家，我但凡能吃饱，我会干出这种卖孙女的事情吗？！”

他还在试图洗白自己的罪恶。

陈文志急得团团转，一颗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时候，舅妈也帮腔道：“文志，早几年，你一直接济我们家，我们家的日子也能过下去，你看我们卖过孙女吗？没有吧。谁知道你成了亲，就猪油蒙了心，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对我们家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了。人都要继续活下去的，是不是，文昌给人写信赚的那几个钱塞牙缝都不够，双双又生了病，人家又比我们家有钱，与其跟着我们过苦日子，不如送给人家当小姐，你说是不是？”

舅妈也在试图扮可怜。陈文志再也受不了，如同发狂的狮子，突然暴喝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那张原本破烂不堪的八仙桌终于再也受不了，“砰”的一声，应声而碎。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噤若寒蝉。

陈文志如同黑脸的包公，冷冷地环顾四周，大吼道：“带我去找他们！”

李人杰夫妇吓得一动不动，如同石头人，李文昌缓缓抬起头来。此时此刻，陈文志真的是悔得肠子也青了！他真后悔，自己不该听信妹妹的话，什么要千方百计想办法让大哥和大嫂自立起来，因此，他没有给大哥安排工作，也断了每个月给他们的供给，结果半年过去，他们不但没有自立起来，反倒做出了卖女儿这种天怒人怨的丑事！

简直丢先人的脸！

陈文志十分气愤，他们老陈家，在陈家村穷得要饭，也不致于做出卖儿卖女的丑事！

李文昌羞愧不己，一张书卷色的俊脸涨成猪肝色，他缩着身子低着头站在那，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空气如同灌满了铅，沉甸甸的。

陈文志更加愤怒了，现在是夏天，可是他心里生寒，如同处在数仇寒天，他双手握拳，向前一步，对舅舅舅妈吼道：“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带我去那户人家！把双双找回来！晚了就来不及了！你们李家想断子绝孙是不是？卢仙儿刚才的话你们没听到吗？没有了双儿，她也不活了！她死了，你们李家还娶得到儿媳妇吗？！”

如同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人杰哆嗦了一下身子，面色苍白如纸，没错，他们李家已经穷到卖亲生骨肉了，又如何有钱再娶一个儿媳妇？他对陈文志结结巴巴地说道：“外甥，好外甥，我看到双双生病，没有钱给她请医生看病，所以一时糊涂了，你骂得是对的，我现在就带你去那户人家，是我错了，我错了，双双，爷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呜呜呜，呜呜呜——”

李文昌也眼泪双流，哆嗦着身子，苍白着脸喃喃说道：“我没资格做梦，我不是人，我没资格做爹。”他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脸，很快的，原本苍白脸变成红色。

陈文志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心里痛如刀搅，他怒喝道：“还说什么，快点去！”然后率先夺门而出。

他生怕再一推迟，买走双双的那户人家，担心李家花完了钱之后找他们的麻烦，会带着双双离开杭州，去一个他们永远找不到的城市，如果这样的话，双双会像一滴水消失于大海，要想余生找到她，如同大海捞针，因此陈文志一颗心只差没急疯了。

李人杰他们跌跌撞撞地在前面带路，陈文志跟在后面，一颗心仿佛油煎火烧，他想放声大哭，又拼命忍住，他双手握拳，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他真的不明白，一个曾经的世家大族，居然会穷到卖女儿的地步？！

幸运的是，走了三个小时的路，穿过无数条曲里拐弯的胡同，终于在杭州一个偏僻幽静的胡同里，找到了那户人家。

胡同狭窄得仅容一个人侧身通过，细细长长，通往幽深处。

李人杰不敢进去，往胡同内侧指了指，陈文志顾不得礼貌，直接闯了进去。

胡同尽头，是几间破败的小屋。

陈文志顾不得礼貌，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里静悄悄的，如同山谷，陈文志心中一沉，他快速地环顾四周，看到房子空旷整洁，边上放着几卷行李，不但心惊肉跳，他害怕自己担心的事情会发生，一颗心跳到喉头，他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神经质地大喊大叫起来；“双双，你在哪里，我是舅舅，我来找你来了，妈妈想你了！”

原本幽静如同坟墓的房间里终于传来幼儿的哭声。

是双双！

陈文志快速地转身，喜极而泣。

房屋主人终于板脸走了出来，五官挂着，是一个中年白胖的男子，后面跟着他的夫人，像豆腐一样的女人，她面现不悦。中年男人问陈文志找谁。

陈文志怒目瞪视着他，只说道：“双儿，找李双儿。”

对方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