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志正想说什么，楼家月立马笑着说道：“走吧，不然赶不上火车了！”也不等陈文志答话，主动提起母亲要带给大哥的一堆土特产包袱，率先往前面走去。

楼振翰也笑眯眯地挥挥手。

陈文志看看楼老爷子，再望望楼家月的背影，只好叫着大小姐的名字追了上去。

楼振翰驻着拐杖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地微笑了。

陈文志因为路上多了楼家月这个粘人怪，情绪低落。

两个人到了火车站，在候车室等车，边上的人来来往往，如同蜂巢蚁聚。

陈文志看看四周，涨红了脸，对一旁微笑静坐的楼家月说道：“大小姐——”

“叫我家越（月），如果你不想我的身份被人知道的话——”

“家越（月）——”

“嗯，什么事？”

“你一个女孩子家行走江湖，非常危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爹是太爱你了，所以惯着你由着你，但是我告诉你，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陈文志苦口婆心地劝说。

楼家月瞪他一眼，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对他顽皮地笑道：“不是有你吗？你在我身边，怎么可能有坏人打我主意。”说完笑嘻嘻地往他跟前凑了凑，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

陈文志一时张嘴结舌，傻了眼，沉默了几分钟，他叹一口气，不知如何劝说。他想独自去上海，可是老爷子明明吩咐，要他照顾好大小姐，如果他让大小姐一个人回去，那么，他就失信于楼老爷子，老爷子是他最崇拜的人，但是如果让大小姐跟着他去上海，一路上孤男寡女，外面又不太平，唉，怎么办——

陈文志急得坐一会，又站起来一会。

左右为难，思前想后。

这个时候，火车到站了，楼家月受烫般站起来，一手提起行李，一手推着陈文志，对他说道：“快快，火车到站了，排队进站了！”巴掌般的小脸焕发出兴奋的光彩。

陈文志只好被楼家月推着，随着人流往进站口走去。

中国的人真多啊，恒河沙数似的。

陈文志看着车站的人潮，突然想到，很久之前，他与卢仙儿私奔，两个人到了火车站，都没有私奔成功，可是今天，他与楼家的大小姐，轻而易举地，就要一起坐着火车去上海了。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陈文志思着想着，与卢仙儿的种种往事，在他的心里翻下倒下地折腾着他。

等他清醒过来，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与楼家月已经上了火车，并且在座位上坐下，火车已经启动了，车外送行的人，依依不舍地挥着手，随着缓缓加速的火车，快速地向后掠去。

他抬头寻找楼家月，才发现娇小的她，不知何时，已经脱了鞋子，光脚穿着袜子踩在椅子上，正伸着手往行李架上往他们两个人的行李箱。由于她个头太过娇小，所以一直在踮着脚，很努力地安放行李。

陈文志立马脸热了热，匆忙起了身，接过楼家月手里的行李箱，对她说道：“放着我来。”他个子高，力气大，楼家月折腾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地放好行李箱，有一次，随着火车的启动，行李箱差点滑落下来，砸着她的头，如今，陈文志三下五除二就放好了，楼家月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心想，男人就是不一样，天生的比女人个头高，有力气！

陈文志安置好行李箱，火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他看到楼家月仍旧穿着袜子站在椅子上，随着车身摇晃，不由心里紧张，便对她说道：“现在火车开动了，大小姐，快坐下！”

车窗外的风景在快速地往后面掠去。

楼家月听到陈文志叫她大小姐，立马快速地看了看四周，直到没人注意，才放下心来，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轻盈得像个水泡，然后笑眯眯地穿好鞋子，才正襟危坐，抬头对陈文志说道：“不要叫我大小姐。”

陈文志不吭声，大小姐就是大小姐，与他同行，也仍是大小姐，这样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

他叫习惯了，一时难以开口。

楼家月看了看四周，指了指自己，对陈文志压低声音提醒说道：“你看我现在是什么打扮？”

陈文志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仔细打量楼家月今天出门的行头，只见她戴着一顶灰色的画家帽，穿着白衬衫和深色西装，拎着一个皮箱，衬衫上还配着深蓝色的领结，完全是外国小男孩的打扮。他看着那顶高高戴着的画家帽，情不自禁地想大小姐那一头如同瀑布般的靓丽长发，此时此刻，就藏在帽子下面吧。

看到陈文志的笑容，家月脸红了，如同秋天的柿子，她扶了扶帽子，小声说道：“我现在是男装打扮，为了出行方便，你不停地叫我大小姐，想让人知道我是女儿身吗？”声音低不可闻。

陈文志心里烦恼，他喜欢安静，可自从大小姐跟他来上海，就感觉身边多了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他无奈地说道：“好吧，家月——”

楼家月才满意地点点头，陈文志心里有不解，家月也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叫，除非叫她家明，不过他无法把眼前这张俏丽的小脸蛋和少东家楼家明的脸重合起来，因此，想到这里，只好摇摇头，不再去想，打算由着大小姐胡闹，自己扭身看着车窗外，表示自己不想被人打搅。

楼家月看到陈文志明显心情不好，便转动眼珠子思考起来，她拍拍自己的灰色厚昵料的裤子，又摸了摸头上同色系的画家帽子，再蹬蹬脚上的黑色皮箱，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她舒服地叹口气，伸了伸胳膊，感叹地说道：“文志，你知道吗？我太想做今天的打扮了，然后来一次长途旅行了——“她说这话时，微微闭着眼睛，脸上都是心满意足幸福至极的表情。

陈文志听得滋味杂陈，觉得可气又可笑。他心事重重，去上海是为了养活两家人，为了沉重的生计，可是这件事上，在大小姐的眼里却是盼望己久的长途族行。

人和人是多么不同啊！

他想到卢仙儿，大哥说她已经怀孕了，也许等到下一次，他从上海回来，仙儿和大哥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文志，你在想什么？“楼家月一个人玩了一会，觉得无聊，又来找陈文志说话。

她在陈文志面前招招手，提高音量喊他，陈文志才回过神来，收回风筝般放远的思绪，勉强弯弯嘴角，呆呆看着窗外的风景，声音沙哑地说道：“没想什么。”

楼家月有意逗陈文志开心，便拿出自己在家里准备的水果和零食，像献宝似地递到陈文志面前，对他微笑说道：“吃点东西吧。”

陈文志对着美食却毫无胃口，吃什么都会如同木屑，他摇了摇头，

看着车窗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