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两日晚间子夜总有几小股反军骚扰我大军营盘外围,说是袭营又不像是袭营,往往在营盘边沿袭扰一圈便飞身远遁,待咱们去追时反军早已借着夜色掩护不见人影,没过多久他们又来,还有襄阳城内,隔一两个时辰便听得里面敲锣打鼓,我军以为他们又想突围,抄起刀剑严阵以待时里面又没了动静,一晚上反复好几次……”丁奎志在李栋身前轻声禀道。
李栋眼皮都没抬,懒洋洋道:“这是反军的疲敌之计,这都看不出来?”
丁奎志苦笑道:“当然看得出来,可是他们每次闹腾的时候,咱们不能不当真,十次假的里面万一有一次是真的呢?全军上下谁都不敢大意,所以反军的疲敌之计还真是奏效了,将士们被反军折腾得颇为疲累。”
“这是小事,对袭扰营盘的反军悄悄布下大网,狠狠宰他们一回就老实了,至于城中反军如何骚扰我们,我们想个法子骚扰回去便是,咱们不得安宁,他们也别想消停,这些事情军中将领都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王爷,今早有锦衣卫探子从大同赶回来了,梁红玉说的天津城外的伏击有了结果……”
“什么结果?”
丁奎志苦笑道:“果然是厂卫所为,王爷还记得当大同官道上的那次伏击吗?他们和伏击梁红玉的是同一伙人,领头的是西厂大档头,据说是奉了崇祯之命,而且挑起白莲教仓促起事也是崇祯的意思,其目的是为了搅浑大同这滩水,然后混乱中取王爷的性命。”
李栋眉头紧锁,良久才叹息一口气说道:“陛下啊,陛下,不做死就不会死啊,这一次有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下一次您的死活我再也不会管了。”
丁奎志在一旁说道:“既然陛下不仁义,我们为什么还要给他卖命呢?索性点齐兄弟,返回三边之地,任由反贼折腾,待他们灭了朝廷,我们在领着队伍杀出来,到时候天下不就是王爷您的吗?”
李栋皱着眉头说道:“丁奎志,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成不了大事吗?”
丁奎志躬身说道:“卑职知道?”
“哦。”
“谁让卑职心胸没有王爷宽广呢。”
你这实话说的,我竟然无言以对。
李栋叹息一声说道。
到了现在,襄阳之所以处于劣势,而没有彻底的溃败,全都是因为黎民百姓自发支援的缘故。
襄阳百姓被梁红玉动员起来,他们自愿的拆掉家里的房子上的横梁和土砖,作为防守的武器。
一根根横梁,便是最佳的滚木礌石。
破家且值万贯,更何况是城市内时代居住的居所,襄阳人因为对朝廷的仇恨,已经到了不顾一切去与朝廷对抗的境况。
家族的耆老指挥者少壮将家里的祠堂推到,看到家族里的精神寄托就这样被推倒,子孙儿女们满含泪水,跪在地上叩头。
祠堂上的青砖和横梁,经过简单的加工,被大家送上看城头。
战争无情而残酷,当刀剑被举起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阻止。二百年,是这片土地的人们,毁家纾难,箪食壶浆,支援朱元璋的队伍与鞑子对抗,恢复我汉人的河山。
而如今大明二百多年,百姓反而将大明的官员恨之入骨,不然鞑子入关,因何没有死战抵抗呢?
全都因为北国的贫苦百姓早就将朝廷恨入了骨子里。大家不想在承担朝廷残酷的压迫,他们选择和一群反贼合作。
他们甚至知道反贼难以成就大事,但是他们依然义无反顾,他们只希望能够多活一些日子。
他们只希望他们的子孙能够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一样的土地,一样的人。
只是大家痛恨的对象换了。
谁是君,谁做金銮殿,大家真的不在乎。
战鼓停歇了。
士兵们往来不断的巡逻。
被一群士兵搀扶着的任天行走路的样子都是摇摇晃晃的。
将身边的人全都骂走之后,任天行摇摇晃晃的登上了城墙。
醉眼惺忪的望着秦军无边无际的营帐中的篝火。
像是一只山海经中的远古凶兽。李栋是这只凶兽的头脑,他让这凶兽更加狡猾和残忍。
此时他正潜伏在襄阳城外,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将襄阳一口吞掉。
坚守襄阳已经七天了。
和当初对抗的朝廷的新军张文定的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城池内的反军的心情都很沉重。
朝廷了换了西北镇国王李栋,给大家心里造成的压迫是在太强烈了,大家的心情变得格外的沉重。
城池外的大军整齐而具有莫大的威势,这让大家心中抵抗的勇气越来越少。
因为心忧,所以饮酒。
敌人强大到他都感觉到没有多少希望了。
若不在畅饮几杯,不知道将来是否还有希望这样酣畅的饮酒。
烈酒入喉。像是一把火焰引燃了心中的热血。热血剧烈的胸腔燃烧,只有这个时候,任天行才感觉自己是活的。自己还是一个热血的汉子。
是汉子就不该惧怕不是吗?
脚下一紧堆满了空荡荡的酒坛子。他知道自己没有喝醉,自己的弓箭能够一下子射雕对面的旗杆。
可是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发木,甚至有些晕,很奇怪的感觉,自己到底喝醉没有啊
疲倦的伸了伸腿,一只空酒坛子被他从城墙的阶梯上踢了下去。
引得警惕的士兵们纷纷伸出脑袋,看向了任天行的方向。
任天行甚至能够听到寒风中,刀剑出鞘的声音。
弓弦在慢慢离开,起码有十几只利箭指向了自己的头颅。
“想做什么?要造反吗?不认识老子了,都给老子滚蛋。”任天行摇晃着身子,对士兵们咒骂道。
披挂整齐的梁红玉出现在城墙下,仰着头静静的注视着房顶上的任天行。
“任天行,大战在即,军中禁酒,你把本帅的军令当耳边风么?”梁红玉冷冷盯着他。
任天行咧开嘴笑了,醉汉笑起来的样子很憨很傻。
“是……是,元帅,末将……错了,保证下回不再犯。”
梁红玉的眼神愈发冰冷:“我讨厌看到醉鬼,自己去领二十军棍,下回再喝,军前斩首!”
任天行从房顶上站起身,脚下微微踉跄,却一个鹞子翻身从城墙上飞了下去。
梁红玉冷冷扫他一眼,转身进了帅帐。
“元帅,……留步。”任天行叫住了她,忽然打了个酒嗝儿。
浓烈的酒味熏得梁红玉蹙眉退后两步。
“元帅,不,梁姑娘,咱们这襄阳城还能守多久?”
“你想说什么?”
任天行眼神灼热地盯着她,目光里多了几分平日看不到的浓情。
这种炽热的目光令梁红玉感到害怕。
“梁姑娘,我任天行跟随你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我……”
梁红玉忽然厉声打断了他:“任天行,大敌当前,不是你我畅叙故情的时候,这些话留到以后再说!”
“梁红玉,我任天行对你是什么心思,你还装糊涂吗?如今重兵围城,你我性命朝不保夕,我说几句想说的话,你是不敢听还是根本不屑听?”任天行瞪着通红的醉眼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