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栋这个时候没有杀尽宫城,就证明他还没有弑杀帝王的勇气,那么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眼中狠毒之色一闪,崇祯发飙了,他决定不再忍下去,大明皇帝陛下有大明皇帝陛下的威严,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挑战的。哪怕是手握重兵的李栋也不行!
“调兵!调新军!给朕将李栋包围起来,见人就杀!”崇祯歇斯底里嘶吼道。
新军是小英国公张文定所领,然而若未奉旨张文定对新军也不能全部调动,今晚张小公爷围堵秦军所领的将士也只是新军其中的一营。
这支人数上十万的军队由崇祯建造,尝试到军权的美妙之处,崇祯更加小心翼翼了。为了怕后人再次做出李栋一样类似的存在,崇祯皇帝建新军之始便规定了新军由一位国公代领,而且不奉皇命不见虎符绝不准擅动。
李栋的报复很直接,崇祯的报复更直接,事情是李栋挑起的,哪怕今晚杀得尸山血海,崇祯也占着道理,不怕大臣们攻讦。总之,谁先动手谁理亏。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狂怒中的崇祯咆哮着下了令,打定主意今晚要闹个天翻地覆,可门外跪着的小宦官却迟迟不出声,也不领命。
“你还跪在外面做什么?等朕来扶你么?”崇祯的声音带着几分杀意。
小宦官颤声道:“陛下,围攻西厂的秦军已散去,不过……不过李栋还干了一件事……”
崇祯的心又往下一沉:“这畜生又干了什么事?”
“李栋命属下将三百多颗人头一字摆在西厂前院里,活着的番子壮着胆子回来辨认了一番,发现这三百多颗人头却正是陛下密令大同城外刺杀李栋的西厂所属……李栋命人摆出这些人头后什么也没说,转身便下令秦军退走了。”
崇祯浑身一凛,背后无端冒了一层冷汗,门帘外一阵夜风吹拂入室,顿觉凉飕飕如同地狱的yīn风。
“兰图和那位大档头呢?他们的人头可在其中?”
“禀陛下,下面的人并没有发现大档头的人头……”
崇祯呆坐屋内,手脚冰凉,如坠冰窖,失神地喃喃自语:“哪里去了?他若死了便罢,他若活着落入李栋手中,那么朕跟大同白莲联盟之事,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尽管李栋一句话都没说,无声中却给了崇祯一个很要命的威胁。
如今新政对自己有意见的大臣很多,如果他们联合起来,让自己退位,那么自己该何去何从。
以李栋的手段,手中再掌握了此次行动的供词,人证物证俱在,就算崇祯是皇帝,崇祯的下场……
外面小宦官见屋内久久不出声,不由轻声试探道:“陛下,调兵之事您看……”
崇祯面白如纸,神经质般大叫道:“别调!什么都别做!让朕想想,再想想……”
深夜的宫城一片寂静,崇祯魂不守舍不知呆坐了多久,忽然听到钟鼓司悠扬的钟声,一下又一下。
寅时一刻,百官早朝的时辰到了。
西厂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这一夜京师的官员们自然无法入眠。
寅时未到,官员们便陆续来到承天门前,三三两两聚集一处,低声讨论着昨晚李栋杀人放火的恶劣行径。
大家神情各异,本来朝臣各有派系,对一件事的看法肯定也不一样,全由自己派系的政治利益决定立场和态度,而李栋昨晚干的这件事,无疑成了朝堂争议最大的一件事。
对以儒家仁恕之道为口号整天挂在嘴边没事吆喝几句的大臣们来说,杀人放火自然不能提倡的,平日里秦军不是没杀过人,甚至连大臣也杀过,可都是事出有因,而且规模尚小,哪像昨晚如李栋这般大手笔,一杀便杀了几百人,若杀的是别人,大臣们此刻恐怕早已义愤填膺,拧成一股绳在承天门前静坐,高喊口号要求严惩凶手了。
然而,李栋昨晚杀的是西厂……
那么这件事便很值得玩味了。
若说大臣们的态度,还得从更早时的恩怨说起,有因才有果。
而且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些大臣们就不敢瞎闹腾了,毕竟人命关天,谁都不想白白的牺牲了性命。
这些年来,李栋南征北战,讨伐东虏,迎战东瀛,北击蒙古,西政奥斯曼帝国,这一系列的战争没有让李栋慢慢衰弱下去,反而越战越强。
令天下谈虎色变秦军能够闯下如此大的名头,自然不是浪得虚名。虽然这些年,崇祯尽力对藩镇打压,但是对于李栋这种开府建牙,可以任命官吏的国公来说,却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自从李栋执掌秦军以后。不知出于有意还是无意,李栋作为武人,对待百姓和读书人的态度都非常好。
但是这绝对不代表李栋就是一个彻底的好人了,今天晚上的活动就是一个佐证,李栋其实还是一个杀人魔王。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李栋对西厂杀人放火的恶劣事迹竟令百官态度各异。而非想象中的站在道德和正义的立场上对李栋口诛笔伐。其原因自然可以理解了。
当然,李栋在百官心里的风评也好不到哪里去,说白了。昨晚大杀西厂一事对百官来说其实就是纯粹的狗咬狗,哪条狗输哪条狗赢,看在人的眼里都是一场乐子,看完乐子就散,但凡精神正常一点的人大抵是不会为两条狗收拾善后的。
天还没亮,文官武将比平日更早聚集承天门前,低声议论着昨晚的事件,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内阁首辅周延儒,脸色分外难看。
今日站在百官人群里,不知是否出于周延儒和李栋联盟关系的原因,所有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周延儒身边方圆三丈之内连活跳蚤都瞧不见一只,同僚们见他如同见了鬼似的,令周延儒犹觉愤怒。
“这竖子!”周延儒愤怒地暗暗攒紧了拳头,心头却有些沉重。
人心是肉做的,不管这竖子闯了多大的祸事,作为内阁首辅,这件事情他不的不操心,换做以前处罚李栋就是了,如今竖子可以带兵攻占京师,如果惹毛了这小子,他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昨晚李栋大开杀戒,据说调动了好几千将西厂围得水泄不通,西厂番子死伤二百余,闯了这么大的祸,崇祯能放过他吗?朝堂大臣那么多张嘴能放过他吗?
但是崇祯又该怎么处罚李栋啊?如今的李栋权势滔天,根本就没有办法治他。
周延儒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布满了阴霾。
正叹着气,周延儒忽然听到周围嗡嗡的议论声停下来,四周一片寂静,愕然扭头一看,却见护国公李栋穿着暗黄蟒袍,腰系玉带,头戴笼纱,负手独自缓缓走向承天门,脸上带着温和如往昔的笑容,见到承天门广场前呆滞不动的群臣,李栋甚至一路走一路拱手,朝每个如石塑木雕般不言不动连表情都凝固的大臣们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
一直走到勋贵国公国侯那一群人里面,李栋热情的打招呼才得到了回应,甚至好几位国公国侯上前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
看的士大夫纷纷摇头。
勋贵对朝堂来说,总是最超然物外又地位尊贵的一类特殊群体,这类群体的地位是由他们祖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权势熏天如崇祯者也不敢贸然招惹,而李栋是世袭罔替的国公,自然也是勋贵的一员,听说李栋对天怒人怨的西厂大开杀戒,勋贵们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