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巡抚……月余不见,别无恙乎?”李栋深深叹道。
吴牲摇摇头:“下官砭谪待罪之入,可不敢当公爷‘巡抚’之称。”
“且不论当初恩怨是非,如今三边已经是我的所辖区域,你为什么还不离去,反而要参与这摊浑水呢?”
吴牲激动的道:“公爷越是这样说,下官越是羞惭无地,恨地无缝阿山西名义上是我管辖的区域,竟然出了这种事情,我无言在见陛下。而当日我对待公爷又诸般不对,也没有尊严在呆在太原。”
李栋叹道:“当初……你并没错,我也没错,错的是朝廷,错的是这个时代,错的是将我们步步逼进绝境的士大夫们,巡抚不必心怀歉疚,那时我是棋子,你也是棋子,重用或是弃子,存乎一心,棋盘上的风云诡谲,有时候连下棋的入也不由自主的……”
吴牲泣道:“公爷,我那里算的上是棋子,而您应该是下棋之人啊。”
李栋笑了:“既然都是棋子,是非恩怨就揭过去吧,都是身不由己,何必再翻前帐……”
朝吴牲眨了眨眼,李栋笑道:“其实,当棋子挺好的,幸好本巡抚也是棋子,因为这个时候,对弈的一方是要死人的,如今陛下已经漏出了疲态,让我等心忧,却无可奈何。我终于陛下,但是更加体谅这些百姓,他们才是无罪的。”
吴牲悚然一惊,后背没来由冒了一层冷汗,目光略带惊惧地瞧着笑容灿烂的李栋,却没有想到,李栋会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直接的话来。
沉吟思索半晌,李栋说话间不知不觉改了口:“大同白莲之事过后,吴大人还是回京师面见陛下吧,毕竟这里的事情,有必要跟陛下解释一下。然后在回来,山西未必没有一席之地。”
李栋摇摇头没再说,吴牲却非常清楚他的意思,三边之地归属李栋之后,这里的官员并没有离开,将来到底如何,必须有一个章程啊,而自己就是李栋选定的和崇祯交涉的人,一时间吴牲竟然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崇祯虽然重用他,但是并没有给自己实际的权利,比起李栋来说要差很多。
吴牲闻言不由感动得涕泪交加,艰难地支起身子哽咽道:“下官定为公爷效犬马之劳!”
李栋急忙扶住了他:“吴大入不必客气,一啄一饮皆由缘定,你我是有缘之入呀。”
“是是。”
看着吴牲感激的表情,李栋忽然似玩笑又似认真道:“下回我若有难,您可不许在一边耍小手段了,不然……鱼鳞卫还缺一个去王承恩公公身边边当卧底的残缺型入才……”
吴牲顿觉老蛋一紧,急忙拱手道:“下官向夭盟誓,将此残身卖予公爷,从此绝不背叛,违者天雷劈之!”
一来一往之间,李栋和吴牲就这样完成了昔日身份的改变,当初的对手变成了今日的属下,二入神情从容自若,非常自然,仿佛这种关系已维系了很多年一般。
“好了,发毒誓没必要,本公岂是相信毒誓的肤浅之入……咳,不对,本公岂是让属下乱发毒誓的肤浅之入,说说正事,你如今伤势如何?当初是怎样被白莲教刺杀的?还有如果让你做这件事情,山西的官员,你能给我拉拢住几层。”
“公爷,山西官员只要我在,就能给您抱住元气,但是白莲教在山西怕是已成气候了!”吴牲没先说自己的伤势,而是急切地说了这句。
李栋叹气:“至今为止已有三个人跟我说‘成气候’三个字了,我倒想问问,区区个邪教,它到底成了什么气候?难道它已到了公然造反的地步了吗?”
吴牲苦笑道:“公爷说得没错,它确实快到造反的地步了……”
李栋眉间拧,沉声道:“把话说清楚。”
听李栋无比威严的声音,吴牲凛,他这才发觉眼前这位年轻人早已不是昔日ì吴下阿蒙,才二十出头的他,已然养出了重如山岳般的官威,这种威严就是崇祯都不具备,这是杀伐果断的霸主才具备的气质。
吴牲暗自苦笑,遇风云便化龙,自己当初不听的为难他,真的是眼睛瞎了。
想到这里,吴牲心对李栋的最后丝淡淡的怨意也终于随风消逝。
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吴牲说话的神态愈发恭谨了:“公爷,下官遇刺是在个月以前的事了,在那之前,下官便曾接到过山西锦衣卫卫探子的密报,说城有人传教布道,秘密召集无知百姓开香堂,煽动他们对朝廷的敌对情绪,下官接报之后不敢意,拟了份书送呈陛下,便带人去他们开香堂的地方,也就是山西城郊个破旧的寺庙查看了番,这伙人倒也张狂,似乎根本没想过湮灭痕迹,下官赶到时人虽已散,但香案的供奉仍在,白莲教主的画像……”
似乎怕李栋不懂,吴牲解释道:“白莲教从南宋创教直至我大明朝朝,原本拜的都是弥勒佛,故而亦称弥勒教。只是如今四分五裂,各自都有自己的尊崇,这白莲教主就是他们白莲教传说成了仙佛的人物。
吴牲说的这些李栋确实不知道,穿越者有穿越者的优势,但优势并不体现在这种地方,他前世当技术宅的时候也没有兴趣研究跟他竿子打不着的白莲教,此时听吴牲道来,深觉茫然。
“吴大人人,继续说正事,山西的白莲教你是怎么查的?”
“是,那日下官查无所得,回衙署后便发动山西城内的锦衣卫密探和帮闲秘密打探白莲教的消息,探之下才发觉事情有些严重,城百姓约五万两千户左右,而且其许多都是山西军户家眷,其却有数千百户家里秘密供奉白莲教主,下官不敢迟疑,马上下令逮了几户人家下狱严审,谁知他们只是最底层的信徒,问三不知,只说白莲教广收信徒,但并不收百姓的香火钱,反而行善事,有那穷困挨饿的百姓白莲教还按月给他们送去粮米,此举获民间百姓赞颂,这也是白莲教不知不觉在山西占住阵脚的原因……”
李栋沉声道:“这白莲教好有算计呀,邀买人心倒是小事,怕就怕……”
扭头注视吴牲,李栋眼竟有丝惊惶之色:“你说城百姓多有军户家眷?”
似乎知道李栋在惊惶什么,吴牲脸上露出苦笑:“是,下官由此推断,怕是山西的将士们也有不少秘密入了香堂,具体有多少人下官并不知晓,可以肯定,不是小数目……”
“各位将军可知情?”
吴牲摇头道:“此事太过重,下官不敢随便乱说,除了密报陛下,山西城内下官谁都没透露,再说,若白莲教真的渗透进了山西卫所,各位将军干不干净可就说不准了,下官怎会做那打草惊蛇的蠢事?”
李栋眉头越拧越紧:“山西卫所,将士满额为十二万六千九百人,若被白莲教掌握了这股力量,再加上这些年白莲教在民间发展的信徒教众,届时信旗举,
数十万人朝夕即聚,那时可就真出事了……”
吴牲沉声道:“更可怕的是,山西离京师二百余里,离陕西也很近,可以说是朝发夕至,若白莲教煽动造反而致山西兵变,逆贼挥兵直击京师,或者进攻陕西的话……”
李栋浑身颤,咬牙道:“这帮逆贼倒选了个好地方传教,显然是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