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生伸了伸拦腰,笑着说道:“陈生,为师也算是开明之人,不然早就去京城安家了,也不至于在绥德卫受罪,究其原因,我是认可绥德卫的新制度的,新制度才有新生命,但是不可能将一切打破,就像我家里的仆人,有的只会浇花,我若是不养着他给我浇花,他可能就会饿死,让他找个浇花的工作?更是无稽之谈,绥德卫如今富裕了不少,但是绝对找不到奢侈到这种地步的人家。”
“如今陕西名义上归朝廷节制,实际上为都指挥使司割据,指挥使大人要想整合西北,恢复生产,创建新制这一切都是好事。以你的年纪和见识,不论将来从军还是从政都是好事。但是有一点为师要告诫你,新制度再好,也不可能一下子抹杀所有旧事物,不然旧事物就会跟洪水猛兽一般反扑。明白否?”
“学生记住了。”
陈生朝陈德生拜了拜,并不为师父教训自己而生气,反而有些为自己有一个曾经担当过县令的师父的教训而感到几分庆幸。
“一会去读写书,多做做实事与论策,今天还有事业考试,再不济师父找找你父母亲大人,帮你参军,去做个参谋。你这么有才,如果不早点为绥德卫做贡献,就可惜了。”
陈德生说道。
却见陈生笑着说道:“不用考了,今日估计就会被录取了。”
“啪嗒。”
师母的碗落在地上,看着散落一地的粥,心里也没有感觉到可惜。
表情立刻也变了,“你这孩子,考上了,怎么不和师母说呢?师母也好给你准备些好吃的,若兰还不快来,与你师兄一起亲近亲近。”
“娘,我一个女孩子家,不合适的。”
“什么不合适,那可是你师兄。”
又走上前几步,笑着说道:“老陈,将来小陈要是当大官了,咱家岂不是不用那么受罪了。”
陈德生脸上有些尴尬,冷冷的说道:“考上了,有什么值得兴奋的,陈生就算考上了,也只不过是个吏员罢了,距离官还有很远,如果我没有记错,只有陈生担任七品大员,才有权利申请,改善师父的福利。”
“七品大员,就凭自己,也不知道得坚持到什么年月了。”
在陈生看来,绥德卫有些排外了。
像是师父这样的人物,在朝廷哪里,也是县令这样的高位。
结果到了绥德卫,却成了一个教书育人的夫子,过得好些的,也最多在司局里,担任一些简单的职务。
要想重新走上更高的位置,条件非常苛刻,这让曾经逃难在西北的官员,不知道走了多少。
以陈德生为例,除非自己当上七品大员的知县,他老人家的生活才会有改变。
其实绥德卫这样做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这些书香门第出身的官员,往往都是盘根错节,人脉繁多,如果让他们直接加入绥德卫,那么很可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吸取绥德卫的养分,让自己成长起来,这是绥德卫非常不愿意看见的。
而且这些贵族老爷,或多或少的都有不少陋习,如果让他们处在一个较高的位置,难免会带坏绥德卫的高层,所以他们留在绥德卫可以,没有人阻拦。
他们要想向高处走,就要经过层层考验。
首先要个人职业素养过关,接下来便是时间的考验了。
李栋知人善任不假,但是那更多的体现在军事上,他本身就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这个人懂不懂兵法,武功怎么样,性格怎么样,聊两句,看两眼就差不多能看出来。
但是处理政事就不一样,这些人或奸猾,或忠诚,都是需要虚心分辨的。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县无能,饿死万民。
这老百姓对绥德卫太重要了,所以不能怪李栋处处小心。
而且这基层锻炼,也不一定是坏事,尽管有很多人嘲笑绥德卫不懂得珍惜资源,但是岂不知道这种下放,何尝不是对人才一种重新铸造。
以前那些高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根本就不知道民间的疾苦。
如今他们自己也过上了清苦的日子,也需要慢慢经历绥德卫底层的故事,只要他们真心留下,那么一旦有机会走上更高的层次,他们将对自己要做什么了如指掌。
多说上山下乡是对人才的一种浪费。但是试问,现在从大学校园里走出去的公务员,真的比当年上山下乡考试公务员的人,懂得多吗?
未必吧?连生活都没有的人,除了勾心斗角之外,他还能做什么。
“罢官下狱,从严处理。”张不凡戴着老花镜,端起干女儿送来的茶水,看着在一旁笑眯眯的帮着自己整理公文的女儿,张不凡顿了顿说道:“凡是陕西境内,放纵白莲教和乱匪的官员,一律处置,如果反抗,杀无赦。”
吴又可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颇为疑惑,这绥德卫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晋升为山西都指挥使司呢?而且陕西都指挥使司也没有权利,管理地方的政务吧。
想起了有关陕西布政使陈奇瑜是李栋的岳父,这一切似乎有些通顺了,但是那岂不是证明绥德卫的藩镇之路,更加进了一步。
但是处理地方官员真的好吗?
这绥德卫刚刚晋升为陕西都指挥司,就有处处地方出事。
凡是不愿意听从绥德卫指挥的,全都遭了贼,不管是白莲教还是马贼,反正到处是贼,死的死,亡的亡,搞得各处风声鹤唳,没有不自动听从绥德卫命令的。
如今陕西都指挥使司发布了一片檄文,凡是愿意让都指挥使司指挥,便不可能有流贼和邪教造反,但是若故意放纵这些奸人,就要从严处理。
如今白莲教大部分逃离了陕西,洪承畴将大军全部调入陕西,曹文诏退走甘肃,如今这陕西能为难绥德卫的人真没有了,而这个时候,白莲教还敢作乱,就蹊跷了很多。
不过吴可望是一个心理藏得住事情的人,虽然他对于张不凡处理事情的手段有些不认可。
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是绥德卫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西北最好的地方。
虽然他不想绥德卫走上不臣之路,但是看着西北在最短的时间内,平稳下来,他又不希望这种稳定被破坏。
而接着,张不凡一篇檄文,更是厉害极了,完全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白莲教彻底的撤出了陕西。
同时绥德卫追回了大量的财富,还给了秦王朱存枢。
“黄金五万两,白银二百五十万两,绫罗绸缎及各色不料一万匹,骡马……”
这便是绥德卫帮助秦王府追回的财物,瞬间绥德卫得到了秦王府的认可,朱存枢上书崇祯皇帝,表彰陕西都指挥使司。
送回银子这件事情,三位军师争执了很长时间,王焕仁那个匹夫自然愿意将所有的银子全都留在绥德卫,然后留着发展绥德卫。
但是张不凡老爷子更偏向于自己,认为绥德卫刚刚稳定下陕西,不应该得罪宗室。
而且秦王府从太祖开始,传了那么多辈,不是这个时候的绥德卫可以得罪的。要知道杨嗣昌如此受崇祯尊重,也因为宗室的死,放狠话,逼死了杨嗣昌。
不过当张不凡老爷子做主将如如此多的东西送回去的时候,吴可望心里反而更加郁闷。
如此多的钱财,都入不了绥德卫的眼,可见绥德卫同谋的更多东西。而且这种图谋,是绥德卫很多有分量的人,都认可的。
如今的吴可望是离不开绥德卫了,但是慢慢的,他发现绥德卫与一般的藩镇太不同了,首先说主公就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做将军的,心怀天下,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