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诏曾经信誓旦旦的就算不用洪承畴的计谋，自己也可以将绥德卫打的落花流水，但是当事情真正的发生的时候，曹文诏才发现，自己真的不如他。

李苹果是绥德卫的一名老兵了，是甲队的队丁，隶属于第三战兵标，当初他加入绥德卫的时候，听说绥德卫是土匪出身，他们以前经常干的事情便是在官道劫官粮。

让官兵抢光了粮食的他，就是为了把粮食抢回来，才当了战兵。谁曾想到，如今自己也是挥舞着大刀的骑兵夜不收排副，将所有敢于破坏他们绥德卫美好生活的人，都碾压的粉碎。

用敌人的鼻子换取军功，每个鼻子，都是一块肥美的田地。

他的大哥在第一战兵标服役，父亲是火铳标的伙夫，全家都上了战场了，他在战场上最喜欢听那些比自己年纪大的老兵吹牛。

他喜欢那些激情洋溢的故事，尤其是李栋大人，他的笑容看起来总是那么可亲，他手里喝的是从士兵从里抢来的凉水，戴的是士兵给戴上的军盔，最里面嚼着的是自己打来的炖大白菜。

但是他的手臂在摇摆中，是那么有力量，他的嘴里吐出来的每一句，都是在战场上自己无穷的力量。

虽然自己并不是非常勇武，但是在夜校里学来的知识，已经足够自己担任排长了，他在老兵的教导下学会了勇敢、坚毅、智慧。

他在主公军中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在夜校里听那些夫子监军给士兵讲课了，那些夫子总是喜欢将岳武穆的故事。

后来又是李栋大人带领士兵作战的故事，监军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抑扬顿挫，为什么我们打仗，是谁在欺负我们。

以前欺负我们的是鞑子，如今官军看见我们过好日子了，又开始欺负我们了，他们要抢我们的粮食。

把我们再次打为贱民，我们不是为大人而战，而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而战。

李苹果以前过的可不是人过的的日子，他以是佃户，家里一丁点多余的田地都没有，家里人每天都要去挖野菜。

二姐、三妹都是饿死的，还有自己的小弟弟是让人家偷走给烹着吃了，这些事情现在依然历历在目。

当时他就想，自己有一天会长大，手里拿着刀，将那些可恶的官兵全都打死，当他在队主手里接过了战衣，胸口戴上了鲜艳的大红花，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兵的时候。

队主里的乡亲给自己点燃了鞭炮，李铁匠给自己准备了铠甲，刘铁匠给自己准备的长剑，那一刻他是如此的荣耀。

战争来的很突然，他被临时提拔为排副，手底下有了属于自己的文书，有了属于自己的新兵蛋子，但是他依然难以入睡。

他们是临时被调到榆林的，那天那个叫胡永杰的老乡，骑着战马，将所有的阻挡的敌人杀了个干干净净，成功的冲入了榆林。

他是不忍心对那些流民动手的。

但是监军说，那些流民都是假扮的，他们当中有大量的官军，他们可耻的要毁灭榆林，破坏众人的美好生活。

愤怒的绥德卫战兵一路杀戮，凡是流民，不管有没有被裹挟，全部成为了刀下的鬼。

哪天夜里，李苹果自己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李苹果安静的藏在土丘后面，身后是一排排安静的士兵，他们压低了身子躲在自己身后，身上穿着的都是高家堡生产出来的战甲，两个班长小心翼翼的在自己侧翼，他们已经在河边潜伏了整整一个晚上。

绥德卫的战兵很清楚，在秃尾河岸边，有很多洪兵的暗哨，但是他们丝毫不惧怕，因为他们后方的军粮完全被焚毁了。

残存的暗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监视高家堡的战兵。

而李苹果的命令，也很简单，那边是清理秃尾河所有的暗哨，但是绝对不深入，要做出既要进攻，但是又不进攻的假象。

要让敌人分不出高家堡到底有多少人，高家堡到底要不要出兵。

李苹果的任务便是清扫秃尾河畔的所有洪兵暗哨。

李苹果见过很多精锐的斥候，林丹汗的神鹰卫队、黄台吉的白摆牙喇、绥德卫的夜不收，但是绝对不包括洪兵。

因为洪承畴绝对不愿意拿出珍贵的家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的。

这一夜，李苹果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焠毒的弓弩，不知道悄悄要了多少人的性命，他不得不佩服那些精锐的神射手。

天已经亮了，还有一个暗哨地点没有赶到，这只能怪绥德卫的情报工作做得太细致了。

或者说，王焕仁太过于谨慎了，他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在秃尾河畔的一处河崖，至少有五十名洪兵正在这里驻守。

他们穿着制式的明朝装备，头顶上的红缨子飞舞，当胡永杰看到饭锅里飘出来的袅袅的烟尘的时候，李苹果用凉水洗了把脸。

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鲜血，闻着身上浓厚的血腥味，李苹果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神射手寻找最佳射击地点，一班跟从左翼绕过去，二班跟我从走。”

他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然后端起了火铳，悄悄的瞄准了不远处的暗哨。

“打。”

沉闷的声音从他嘴里吼了出来，烟雾弥漫，火枪打在哨兵身上，顿时倒下了一排。

他将刺刀按在了火铳上，大声喊道：“绥德卫。”

“杀！杀！杀。”

军乐官吹响了号角，士兵们端着刺刀冲向了洪兵在秃尾河畔的最后一个据点。

大明朝真正意义上，官军与官军的一场战争开始了。

秃尾河畔的洪兵被高家堡的战兵收拾的一干二净，遍地死尸，绥德卫的战兵随即虚晃一枪，从秃尾河上有，翻山过岭，寻找新的进攻地点。

当初崇祯皇帝任命李栋为绥德卫的卫指挥使的时候，对于洪承畴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两个人选择在秃尾河会面。

若是在榆林，哪里太过于突出，太危险，在神木，洪承畴肯定是不敢去的。

所以选择在秃尾河畔，这里挨着高家堡，又毗邻佳县和米脂，属于两边都有机会下手的地方。

李栋与洪承畴选择在这里会面，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李栋笑着对身边说道：“你们担心洪承畴设伏，洪承畴何尝不担心咱们的伏兵，此时陕西大地到处都是流寇，咱们并不是他的心头之患，而我们有心干涉林丹汗和黄台吉之间的争执，咱们也没有能力干涉内事。所以看似最危险的地方，此时偏偏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要跟洪承畴这个老对手好好聊聊。”

绥德卫卫指挥使敢来，他只是正三品，又他洪承畴作为三边总督，又是文官，为什么不敢来。

虽然所有人都劝阻，洪承畴以前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会面的时候，偷袭义军的首领。

他们担心这一次李栋也如此偷袭洪承畴。

这便是李栋来到明朝以来，第二次与洪承畴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韩城，洪承畴和杨鹤两个人定下计策，消灭黑风寨的时候。

那个时候，李栋还是只是一个小小山寨的寨主，洪承畴甚至懒得跟他说上一句话。只是如今，李栋已经成为手握实权的大人物。

谁也不想丢掉脸面，所以此次见面，非常的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