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共之,我刚刚从兵部打听清楚了,辽东确是大捷!”
一进院,魏大中就喊了起来。
院子里除了一直在等侯消息的杨涟、左光斗外,还有御史房可壮和汪文言。
“魏大人,你坐下慢慢说,”
汪文言见魏大中额头都出了汗,赶紧拿过凳子请他坐,又拎起茶壶为对方倒水。
这便是汪文言的优点了,他虽经王安介绍与东林党这众青年才俊交好熟识,但众人之中毕竟他身份最低,只是个杂流舍人,故即便众人不以势利之眼看他,待他也如多年好友,汪文言还是牢记自己身份,甘心为众人做些杂役之事。
左光斗为此说过汪文言,都被他呵呵一笑而过。
魏大中也是渴的很,“咕嘟”喝了几口,道:“捷报是杨镐自沈阳发来的,说是建奴八旗兵被我官军重创,斩杀俘获数万,平奴战事取得了重大胜利,说什么堪比成化梨庭....”
魏大中说的这些都是兵部那些小吏告诉他的,为此还花了他三两银子。
“如此说来,辽东真是大捷了?”
杨涟露出了笑容,“当是那白发老将刘綎的功劳了!”
房可壮欣然点头:“杜松虽猛但却无智,刘綎虽老但却智勇双全,当初杨镐用兵四路,我便看好刘綎这一路,果不其然,刘老将军没让朝廷失望啊!”
左光斗不通兵事,也不好兵书,倒是年初在开封收的孝子学生史可法爱看兵书,左光斗怕这学生被杂书分了心神,误了科举,还特意训过他。
可就在众人都以为是刘綎为朝廷立下了平奴大功时,那魏大中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刘綎,他虽有功,但在杨镐的捷报上却非第一人。”
“噢?那第一人是谁?”
房可壮一怔,“总不会是李如柏吧?”
左光斗他们也以为是李如柏,因为四路大军杜松部和马林部相继败亡,余下二路就是刘綎和李如柏。
前者是智勇双全的老将,后者是将门虎子,这平奴第一人非刘即李,不作他人想了。
可魏大中却还是摇头,然后告诉众人,李如柏因与建奴私通已被皇帝中旨诛杀,杨镐捷报上说是内臣魏某立功甚巨,每战必在军前,当为此役第一人。
“哪个内臣魏某?”
房可壮着实有些恍惚,李如柏被杀之事都没能让他吃惊。
杨涟也面露不解,汪文言则是眉头一皱,似想到什么。
左光斗则是已经拍桌道:“孔时,你不要告诉我们,那第一人是烧我东林书院的魏阉!”
闻言,杨涟面色疾变,房可壮也是脸上一紧。
“就是这个狗贼!初时我也以为听错了,可兵部黄大人说就是此贼!嘿,这事真是奇了怪了,那狗贼明明在江南督办海事,怎么就跑去辽东平奴了?还被杨镐称为平奴第一人?”魏大中一脸想不明白的样子。
左光斗和房可壮也是面面相觑,无法理解。
“不对!”
杨涟怒声道,“一个阉人,如何能每战必在军前,又如何能盖过刘綎、李如柏,我看八成是这厮冒领军功,欺骗了天下人!”
叫杨涟这么一说,众人均觉有理,细一琢磨,都认为那魏阉绝无可能如杨镐所言那般。
汪文言给出建议,他道:“诸位,军功堪验不是小事,岂能容他杨镐说什么就是什么,必须由都察院和兵部派人去验点,到时是真是假自然水落石出。”
“好,就这么办!”
杨涟、左光斗均觉这个主意不错,当下便商议起由何人去辽东堪验的事来。
而在不远处的一条大街上,一对父女正捂着耳朵看那正在燃放鞭炮的人群。
这条街上主要是卖辽货的商铺,如人参、皮毛、东珠之类。
建奴叛乱后,这些京里辽货商铺的货物来源自然受到影响,没了货源这生意自然是没法做的。
一些行铺设在抚顺和清河等地的收购点更是直接叫建奴给抢了个精光,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掳去建州,那叫一个惨。
因此,在得知辽东大捷后,辽货铺子的掌柜们就纷纷叫伙计们去买炮仗来了。
不图别的,就图官军替他们出了口恶气,狠生收拾了那建州的小辫子。要不然任他们闹下去,这条街的买卖都得黄了。
一条街的人都在放鞭炮,那声音可想而知,“砰砰砰”的炸得父女俩耳朵都快聋了。
街道四周火药味也是深的很。
“宝珠,你往里去去,别叫炸着了。”
当爹的怕炸着女儿,伸手将女儿往里拉了拉,又掸了掸落在女儿秀发上的鞭炮碎子。
好一会儿,前面的鞭炮方才炸干净,名为宝珠的女儿松开双手,长出了口气,然后好奇的问一边的父亲道:“爹,今日又不是什么节日,他们怎么到处放鞭呢?”
当爹的笑了:“宝珠,你先前没听陈公公说吗?”
宝珠有点糊涂了:“陈公公说什么了?”先前父亲和陈公公喝茶说事时,她觉得无聊就偷偷跑出去找陈公公手下的小太监李坤玩了,哪知道父亲和陈公公说了什么。
当爹的指了指东北方向:“你干爹在辽东打了大胜仗,把建奴杀的是屁滚尿流,所以这里的人啊都在替你干爹高兴呢。”
“啊?我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干爹?”宝珠很是惊讶,她几时冒出来个干爹的。
忽的,她似乎想起自己小时候随父亲在关外的时候,好像真有一个送给自己四颗珠子和一本书的干爹。
干爹叫什么的?
宝珠想了想,觉得自己那个好多年没有再见过的干爹应该姓魏,名舍人,因为对方送给自己的那本书名就叫《魏舍人小像传》。
那本书还有插图,图上的干爹画的很英俊,但宝珠总觉得这个画上的人跟自己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时间长了没记住。
“傻女儿,这才几年你就不记得了?亏人家还说我家宝珠聪明伶俐呢。”当爹的自然就是张国纪了。
其实张国纪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魏公公了,这些年魏福记的生意都是陈公公照看着,有好多次陈公公想带张国纪去见魏公公,但每次魏公公都是很不凑巧的离京,以致二人竟是八年多不曾见过。
可魏公公却一直记着他父女俩,逢年过节陈公公那边都专门有一份礼物送来,或是捎来魏公公的口信,问宝珠干女儿多大了,长多高了,是不是挑嘴了什么,有没有读书,都读了哪些事。
事无巨细,魏公公这个当干爹的可真是把宝珠放在心头。
宝珠12岁以后,每年魏公公那边还专门给宝珠送些姑娘家的用具,胭脂水粉什么的都是江南的上等品,京里一般人家买都没地方买。
去年,魏公公还叫人给宝珠送了名为“护舒宝”的纸垫,说是内廷宝钞司在江南刚刚创新的一个妇人产品,现在只是试卖,专供江南有钱人家和南都的达官贵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