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沈一贯并不知中左所实情,自是不解。
“相公有所不知,晚辈于吴淞创海事特区,一心一意于这特区办海事,岂曾想……”魏良臣愤愤将定海卫中左所冒充倭寇袭杀海事特区军民一事说了。
说的很是详细,军民死状都说了几分。
“老夫倒不知有这桩事!”沈一贯也是惊怒,中左所官兵冒充倭寇袭杀吴淞军民,简直是肆意妄为了,无法无天了。
良臣愤然道:“若不替死难军民报仇,晚辈何以服众。若不行霹雳手段,晚辈又如何在这东南立足。”
“老夫也不曾想这些人会如此胆大。”沈一贯心中惊意尚未平复。
“晚辈知一道理,如果商人有一成利,他便能买卖;若有二成利,则必扩大买卖;若有五成利,则敢铤而走险;若百倍利,那律法于他们而言便是无用物。利达三倍以上,杀人放火则为小儿科。”
考虑到沈一贯的浙党和海商关系复杂,魏良臣未点名闽浙海商是幕后凶手,但通过“利润说”隐讳点出真凶何在,也是告诉沈一贯他这年轻后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一贯听后沉默些许,方道:“利,人皆向往,此天性。”复看魏良臣,赞道,“不想你于这利倒是有这等深妙见解,倒叫老夫佩服了。”
魏良臣忙欠身道:“相公这是取笑晚辈了,晚辈只是有感而发,所谓熙熙攘攘,莫为利矣。”
“难得你如此晓事,且说罢,你来找老夫,是想老夫替你解决定海之事,还是想请老夫替你做别事?”
沈一贯一指盒中那堆银票,“老夫可是无功不受禄的。”
良臣心中大喜,忙起身鞠了一躬,很是诚挚道:“晚辈此来,不是为定海卫之事扰相公,而是想请相公出面主持海事。”
“老夫出面主持海事?”这个请求让沈一贯着实愕然。
良臣忙道:“现今海事大利,实我朝所得不过十分之一,余下九成尽是那海寇及西洋诸国所有,故晚辈便想对海事进行改革,整合沿海官民商各种势力,以期将那为外人得去的九成大利夺回来。”
紧接着,良臣将早就烂熟于心的“分蛋糕”理论于沈一贯说了。
沈一贯听的不住点头。
“我朝本海上势力最强,今却无法染指海事大利,仅少数商户能得,未免于国太过损失。故而若能整合各家力量,得陛下同意,不消三五年,这海事大利便滚滚而入我中国了。”
良臣说完,又点出若此方案能得以实施,则他海事特区和闽浙海商利益并不冲突,相反,闽浙海商还能从中将利润成倍翻涨,可谓是双方共赢。
能为首辅之人,如何会分析不出魏良臣所说可行不可行,是真还是假。
“你意如何做?”
沈一贯并未就魏良臣所说提出异议,而是直接问他实际的。
“晚辈意上奏陛下,以晚辈所属水师和浙江、福建二省官兵力量先收东番,再收琉球,驻军立寨,设水师阻断南北,于来往船只收取费用,并以此二地为我大明海贸基地,使海贸不再受制于外人。”
这是第一步,只有先拿下琉球和台湾,才能决定第二步。
第二步肯定是攻打日本了。
但良臣没有和沈一贯说起,因为当年决策不征日本的就是此老。
骨子里,沈一贯还是传统士大夫,对于远征他国还是排斥的。
“东番虽未归我朝,但我朝于澎湖有管治,东番岛上也有我汉民居住,出兵收取理所当然。那琉球更是我大明臣属,今为倭人占据,我国朝理当为琉球正国,驱逐倭人。此师出有名。只消相公愿意主持这等大事,晚辈愿为前驱。”
良臣再次深深一拜。
沈一贯于闽浙就是大老虎,把这大老虎搬出来,下面的狐狸和狼们,可不敢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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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春节,可能会封笔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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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过四明相公沈一贯的山头后,得了这位浙江大老虎的首肯之后,魏良臣没有留在宁波继续此事,而是秘密返回舟山,当日即命海军回航吴淞。
这也是应沈一贯要求,想要达成合作,魏良臣自不能再表现的咄咄逼人。且这件事所图甚大,也不是一两月就能确定的,马上就要年关了,良臣也得赶回特区,一是犒赏将士,好让他们过个肥年。二是落实先前规划诸事。
七日之后,船队出现在崇明,魏良臣原本是要率部直接回吴淞港的,但一封信让他改变了主意,命海军一部回港,余部则开到上游的太仓刘家港。
刘家港乃当年三宝太监郑和船队下西洋出发港口,伪元时期海运漕粮也由此出海,当年不谓不极盛。然当下却不复从前辉煌,嘉靖年间又因倭寇登岸侵扰,破坏怠尽,港口更有淤浅,因而大小商船出海基本不再走刘家港,转而至吴淞。
海军进入太仓港后,魏良臣却没有上岸,而是命人持自己名贴至太仓县衙,命知县王本国及以下佐吏杂职,一律前来刘家港听侯提督海事太监问询。
太仓知县王本国是万历三十四年的进士,任上吏绩颇显。
魏良臣使者至县衙时,王本国正在审案。
使者见知县审案,倒也没有惊扰,耐心等侯。直至知县审完给出判词,准备回后衙用饭时,使者方上前亮出身份,递上提督海事太监魏公公的名贴,说明来意。
王本国当即就冷笑一声,对使者所说嗤之以鼻,于县丞和主薄二人说道:“本官是皇上任命,他一个中贵人,有什么资格传召我?”
使者大老粗一个,不知中贵人何指,愣了一下。
见状,王本国更是耻笑,尔后竟叫衙役将使者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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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贵人是什么意思?”
魏公公也犯糊涂啊,“贵人”他懂,皇帝的嫔妃,可“中贵人”是个啥玩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