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不知道魏公公的身份,也没有问,只当对方是郑贵妃那边的。
“对了,寿宁你找父皇有什么事么?”朱常洛随口问道。
“我…”
寿宁刚要开口,有内侍过来请她和太子一起入内。
朱常洛忙牵着校哥儿由那内侍领着往宫中去,西李和客印月等人紧随其后。
“殿下,我们也进去吧。”
魏公公神态轻松,迫不及待要和公主殿下一起进宫,他现在除了想跟着公主殿下捞票大的外,也急于知道这位胖太子带着儿子来干嘛。
公主殿下却把脸一沉,冷冷的盯着他:“你看才在看什么?”
“看什么?”魏公公不解,“我没看什么啊!”
“不要以为我没看到,我警告你,”寿宁一脸恼色,“你这刁奴不要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人心不足是没有好报的。”
这话魏公公不爱听,一脸委屈:“殿下又不是我碗里的,明儿驸马回来,殿下就到驸马碗里了,奴碑连口汤水都喝不到。”
这话说的是委屈,但也不假。
这二人再如何狼狈为奸,正主回来,也不得不收敛。
真要闹出丑闻来,这二人恐怕就得去买个猪笼了。
魏公公的委屈样让公主殿下破渧为笑,然后意味深长的对他说了这么一句:“乖,只要你听话,碗里总有油水让你舔的。”
“……”
一股正气从魏公公的油脸上腾腾伸起:殿下未免太不要脸了吧…不过,奴婢喜欢。
“殿下!”
翊坤宫外,贵妃亲信内侍刘成笑咪咪的恭侯朱常洛一行。
朱常洛看着刘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内心却想将这个刁奴杖毙才好。
他记得这个刁奴,十七年前他出阁读书的那一幕,他终生难忘。
那天,正值寒冬腊月,一早喝下母亲亲手熬的稀粥后,朱常洛跟着大伴王安从景阳宫直奔文华殿。
他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可以读书了。
可是当他和王安,不是所有人都在看他,而是万历和贵妃娘娘在看着他。
在这两位的带动下,别人也自然而然的看向了他。
这么多视线中,有一道最是让魏公公心惊。
那道视线是贵妃娘娘的。
狐疑!
贵妃娘娘的目光满是狐疑,她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一脸惊容的魏公公,神情越发阴沉。
娘娘,你这样看我,几个意思?
朱常洛大概是殿中最不爽的人。
因为,一个太监吸引了他的父皇注意力。
虽然,朱常洛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喜欢他,当他这个儿子是空气,可是不要紧,只要父亲喜欢他的孙子校哥儿就行。
在他带着儿子进宫前,王安和他讲了个故事。
关于皇太孙的故事。
大明朝开国至今,只有过两位皇太孙。
一位就是建文帝,一位则是宣宗皇帝。
建文帝不去谈,也不去想,因为无论哪个方面看,建文帝这个皇太孙和朱常洛父子都不搭边。
但是,宣宗皇帝这个皇太孙的故事,却和现在的东宫有几分相似。
宣宗皇帝的父亲仁宗皇帝身材肥胖,这一点和朱常洛很像,因为小爷现在也很胖。
过于肥胖的结果就是身体各方面都不行,甚至于走路久了就会累,需要人搀扶。
成祖皇帝就不喜欢仁宗这个肥胖的长子,不想立他为太子。
在朱常洛这里,同样的处境,他的父亲也不喜欢他这个胖子,也不想立他为太子。
王安经常提醒朱常洛,虽然皇帝立他为太子,但不代表皇帝不会后悔,不会废掉他。
这也是朱常洛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郑家经过妖书案后,这几年倒是没有再闹妖蛾子,他的父皇也没有流露出改立太子的意思,但谁敢保证,他的东宫之位就一定稳如泰山呢。
但是,他却只能听天由命。
他真的什么都不做不得,也不能做。
但要他敢伸手染指一点点权力,必将堕落深渊。
“好皇孙!”
王安又为太子讲了一个故事,那就是成祖皇帝在立仁宗为太子之后,真的后悔了,他想改立。
这个时候,大学士解缙却对成祖皇帝说了句“好皇孙”。
就因为这三个字,成祖皇帝动心了,从此再也没有起过改立太子的主意。
朱常洛很快就明白了王安的意思,他是不得他父皇的喜爱,但要是他的儿子能够得到爷爷的疼爱,他不就可以如仁宗皇帝那般么。
“只要校哥儿能得皇爷喜爱,殿下就不必担心什么。”王安脉把的很准。
“大伴说的不错,是这个理呢。”
于是,朱常洛好生调教了自己的儿子。
他也如愿以偿,校哥儿见到皇爷爷后的表现的确让人满意。
眼看着祖孙其乐融融,父皇还不时拿胡子去扎校哥儿,甚至还考校起校哥儿的唐诗来,朱常洛很是开心。
儿子表现的越棒,他的信心就越足。
他相信只要校哥儿能得到爷爷的疼爱,他就会成为仁宗皇帝,而校哥儿也会成为宣宗皇帝。
至于郑贵妃如何看待,他并不放在心上。
某种程度上,他与郑家的斗争已经宣告胜利者是他朱常洛。
他这个太子现在只需巩固这个胜利成果就行。
哪曾想,一个小太监却将父亲的注意力从校哥儿身上移开了。
这让朱常洛十分的不满,但同时也为之困惑。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父亲神色有些异样,郑贵妃的表情同样也是说不出的可怕。
这小太监?
朱常洛怔怔的看着,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和郑贵妃为何如此看那小太监。
寿宁也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和母妃,脑子里只一个问号:有什么不对么?
她下意识的朝魏公公看去,发现还是两只胳脯两条腿,没有什么变化,不由越发奇怪。
贵妃的目光和神情可是蛮吓人的,饶是寿宁这个亲闺女,也有点慌神。
“皇爷爷…”
校哥儿尚不知发生什么事,只知道皇爷爷突然不听自己背唐诗了,反而盯着远处看。他想问皇爷爷在看什么,又怕皇爷爷不理他,歪着脑袋想了想,静静的呆在皇爷爷的怀中不动。
几道目光中,有两道与众不同。
这两道目光不是困惑和不解,也不是惊讶和狐疑,而是关心。
西李发现“公公”和“婆婆”看着那家伙的眼神不对,心里不由打突,以为那家伙又犯了什么事。
须知,这家伙可是胆大包天,敢大白天拿根棍子闯进东宫的!
所以,这家伙真又要犯了什么事,西李一点也不吃惊。
却不知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陛下和贵妃这么看他。
不是说陛下和贵妃很信重他,为了让他办海事,不惜使了个移花接木,瞒天过海的法子么。
同样,知道魏公公内情的客印月也很担心,但她的担心却是男女之事方面。
她以为,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良臣向来不知检点,今儿又莫名其妙跟寿宁公主一起进宫,陛下和贵妃见了,能不生气么。
当事人魏公公很快就明白了为何万历两口子这样看他,因为好像没人替他通传过,属于不请自来。而且,他和人家的女儿站的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