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叶梦得问的是梅潭冷和十方,但其实真正决定最终诗令的,还是要看董解元和史九敬先,毕竟,这二位才是当世文坛最为举足轻重的人物。
十方自然回道:“那当然是要解元和史九仙长二位文坛翘楚来定了。”
哪知梅潭冷却冷笑一声:“两个写戏文的,也敢称文坛翘楚,这只是家父未到,否则,那轮得到他们。”
其实梅潭冷也知道董解元和史九敬先是文坛大家,由他们起令,最为合适,只不过十方压根没等自己说话,就越级跳过了自己,直接说让董解元和史九敬先决定,这分明就是没把自己看在眼里啊,因而这小子更是心中有火,登时就说了出来。
董解元和史九敬先都微微一笑,史九敬先说道:“梅大少爷说的没错,要说引领当今文坛的,自然非宛陵派莫属,宛陵先生更是一代宗师,只可惜,未能亲临钱塘,不能当面赐教,真是我等之大憾。”
董解元也笑道:“贤弟说的是啊,不过巡南使如今虽是朝廷武官,但却年少成名,世所共知,在当今文坛之上,巡南使的盛名也丝毫不亚于令尊宛陵先生,依我看,倒不如由巡南使起令如何?”
“小弟也正有此意。”
董解元和史九敬先一唱一和,起初让梅潭冷听的好不舒服,但后来一琢磨,才有点明白过味儿来,这是要出他的丑啊。
梅潭冷从小不学无术,压根没继承他爹的一点优点,标准的文不成武不就,就连做买卖,都理不清账目,因而梅宛陵没办法,只好花了大银子,给儿子捐了个官,主要也是把他打发出去,别让他整天在家给老二梅潭月捣乱。
但这位梅大少爷,虽然一向也自命不凡,但平生所学实在寥寥,就算喝酒行令,也不过就知道猜枚、拇战、击鼓传花这等市井常态,真要说那些文人雅士的诗令,他哪懂啊。
因而梅潭冷憋红了脸,半天也没吭声,毕竟,这时自己要说再让董解元和史九敬先起令,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嘛。
正当他瞅着众人都笑嘻嘻看着自己,是左右为难之际,旁边绿萝娘脸上也挂不住了,心里一边骂梅潭冷,一边无奈说道:
“大人当初不是陪圣上一起赏过花灯宴吗?席间天子不就自创了一个新奇诗令,名曰龙凤呈祥,无论是蔡太师还是广阳郡王千岁皆称好令,今日又是盛宴佳期,大人何不效仿一番?”
绿萝娘这么一提醒,梅潭冷才如恍然大悟一般,登时说道:“本使也正有此意,那就行圣上这龙凤呈祥令吧。”
梅潭冷这一说,董解元脸色就是一变,但史九敬先却哈哈笑道:“巡南使大人和娘娘说的极是,史九本也想提这龙凤呈祥令,只是史九出世之人,并无俸禄在身,故而不敢提这效仿天子之事。”
在场众人里,只有十方不清楚这龙凤呈祥令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没问,毕竟什么诗令对他来说,都一样,反正都不会。
董解元本想出言婉拒,但史九一说,郭楚望、燕天下甚至就连边巴西卜都立刻赞成,而且这诗令是皇上自创的,又实在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否则就是大不敬的罪名扣到头上了,毕竟,皇上自创的你都敢看不上吗?
“虽然看样子,这梅潭冷和绿萝娘并不是和史杂毛一伙的,绿萝娘这贱货纯粹就是为了给梅潭冷解围,才提出这龙凤呈祥令,但如此一来,结果可就无法控制了,本来要是提出几个诗令,叶梦得还可以作为最后保险,选择一个对自己有利的,但如今把天子搬了出来,叶梦得也无法拒绝。”
原来这龙凤呈祥令,是这位道君天子国宴花灯之时,见众臣工都携妻同宴,君臣同乐,一时兴起,自编了一个诗令。
这诗令要先起个令题,无论山川湖海,花鸟虫鱼,万物皆可,再由席间一男一女成对,各说一四字句,而这八个字,不光要对仗工整还要紧扣令题,再从中各取相对应的一字,写成字阄,而后随意抽取数目不等的字阄,组成诗题,作出诗词,而所作诗词,也要紧扣令题。
比如当初皇上的四字句就是江山永固,郑皇后对的就是日月长恒,皇上取了一个山字,而下句对应的就是一个月字,因为是天子所创,又极有趣味,故而很快就流行大江南北。
因为是一男一女成对,当然是天子为先,而天子为龙,皇后为凤,故而众臣子便奏请说此令应名为龙凤呈祥。
虽然这对董解元和史九敬先这样的大家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对在座的才女来说,也不是难事,但唯独对于十方来说,基本上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本来董解元计划是,只要没有题材限制,十方如能作出像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的千古佳作,那自然诗状元是没跑了,就算略有诗题限制,只要十方作的不太离谱,凭着胡古和那些评委,应该也是稳操胜券。
但如今真要行这龙凤呈祥令,不光以哪些字为题都是随机不可控,关键连诗题都限制的死死的,万一十方没作出来,董解元也无法当面去帮他舞弊。
因而董解元心中就是一紧,但表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冲叶梦得问道:“叶大人,你看如何呢?”
董解元把球踢给了叶梦得,但叶梦得也真没办法,毕竟他只不过是一个四品知府,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皇上的诗令不行,也只能说道:“如能效仿圣上国宴,自然是我等之福了。”
但这时,燕天下却笑嘻嘻说道:“虽然圣上这龙凤呈祥令的确是妙不可言,但我却觉得这样不怎么公平。”
燕天下这一说,众人都是一愣,但董解元却心中一动,急忙问道:“燕大公子,怎么不公平了,如果燕大公子说的在理,那众位自然也能考虑另选诗令。”
燕天下又是嘿嘿一笑。
“我可不是说圣上这龙凤呈祥令不公平,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样说,我说的不公平,是说咱们要是完全按照花灯国宴来行令,就有些不公平了。”
“那依大公子看,如何不公平了?”
史九敬先也问道。
“其实不怕诸位笑话,别说让我作诗,就是读诗,估摸都读不利索,而当初花灯国宴,是每人抓三个字阄为题,这对解元和史仙长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对我来说,可就难上天了,所以,依我看,像解元和仙长,至少应该取四个字阄,其余呢,三个,我呢,嘿嘿,也不好说一个字阄,就两个吧,这样我觉得才公平一些。”
众人一听,都笑着纷纷点头。
“大公子所言甚是,贫僧也是不擅诗词,就和大公子一般,两个字阄足矣。”
边巴西卜也急忙附和道。
“在下也是,平日里只会经商,不会辞赋,也两个就行。”
苏宝卿也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