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也早听丘山和曾宪说了,粪佬从小就是个弃儿,因为长得胖,胃口大,吃得多,人也傻傻的,因而也没人领养,每天就在垃圾堆里找吃的,也没少被人欺负。
后来慢慢也长大了点,因为实在吃不饱,就见每天家家户户大早上,都会放个桶在门口,粪佬人傻,也不知道那是马桶,每天放外面是等着收粪的收走的,就挨个扒拉。
不过他也不是真傻到家了,也知道粪便不能吃,他只是想看看哪个桶里会不会不是粪便,而有吃的,故而弄得家家户户门口是臭气熏天,自己也是满身屎尿。
他这样搞,那人家能答应吗?只不过一看他浑身屎尿,本来想打,也不敢打了,偶尔还会有人家扔给他些吃的,好尽快送走这个瘟神。
粪佬渐渐也发现了,只要自己一身粪便,既不会挨打,又有吃的,这下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每天一身屎尿是挨家挨户拍门要吃的。
刚开始还行,时间长了,这些人家哪能受得了,后来这事也就被方万秋知道了,就把粪佬领了回去,因为粪佬不怕臭,就让粪佬去看守粪池。
说来也怪,自从粪佬来看守粪池,是再没发生过一起偷盗粪肥的事情了,因为最开始几个偷肥的都被粪佬拎起来扔粪池里蝶泳去了,那谁还敢再来。
因而粪佬也算有口吃的了,平日就归常平街王贵管。
但粪佬也清楚,方万秋是自己的大恩人,如今更是知道十方是方万秋的儿子,平日里他问方万秋叫老祖宗,因为也就问十方叫了祖宗,尤其是十方也不嫌自己臭,也不计较之前自己的冒犯,不光给自己肉吃,还蹲在旁边陪着自己一起吃,粪佬是又感激又惶恐,因而说什么也不走了,死活就要跟着十方。
十方倒也挺喜欢粪佬的,因而也就答应了,毕竟,他的饭量,一般人还真应付不了,而十方,又正是最清楚吃不饱肚子是种什么滋味。
今日要去聚宝盆,十方本来就打算只带丹杏去,但方才粪佬一闹,十方怕自己一走,粪佬找不着自己,再耍性子闹起来,毕竟如今七大瓦子,除了自己,粪佬谁的话都不听,还不如带在身边,省的让丘山头疼。
等三人出了狮子巷,丹杏才问道:“我们是直接去聚宝盆,还是先去樟榆堂?”
“当然是去樟榆堂,毕竟我现在也是巡海乞王,又是她张仵作的顶头上司,倒要看看这次她天运赌王要如何答对?!”
十方带着丹杏和粪佬,到了樟榆堂大药店门前,让十方意外的是,那个邱掌柜的,一看是十方来了,慌忙迎了出来,说是大东家早就吩咐下来,只要是正卿大人,不必通报,直接迎进去。
十方心中暗想:“看来章九乔早算到我会来,必定有所准备,我当小心为是。”
当下邱掌柜就带着三人进了樟榆堂,直接到了后院。
十方到了后院一看,就见章九乔独自一人,穿着一身孝服,正坐在院子里那棵大香樟树下,单手托腮,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竟连十方他们进来,似乎都毫无察觉。
邱掌柜也没上去见礼,直接就退了出去,十方三人这才到了章九乔近前。
“张仵作,不,还是称呼您天运赌王吧。”十方拱手一揖。
“大人不必客气,随便坐吧。”章九乔神色如常,并未起身,甚至都没有看十方一眼,只是淡淡说道。
十方和丹杏也没客气,直接坐到章九乔对面的藤椅之上,粪佬却规规矩矩站到身后。
“按说老身本应亲自恭迎大人,好恭贺大人继位巡海乞王,但却因为有孝在身,不便出门,还望大人见谅。”
十方也平静回道:“章赌王这么说就显得有些见外了,只不过,才两日未见,怎么赌王家中竟然起了白事,但不知赌王是为谁戴孝?”
“不瞒大人,老身是为夫君和贱息戴孝!”
“夫君和贱息?!”没等十方回话,丹杏却是惊声叫道:“你儿子不是丢了,一直都没找到,可并没有确定他就是死了啊,为何你如今却要……”
十方急忙冲丹杏摆了摆手,这时就听章九乔语带悲音说道:“贱息早在二十年前就一命呜呼了,这一是大仇未报,二来也是老身一直不愿接受,故而这二十年来,只说是丢了……”
“也就是说,如今尊夫和令郎的大仇都已经报了,所以天赌王你才为他们披麻戴孝,祭奠亡灵?”
十方冷声说道。
章九乔微微点了点头,并没说话。
十方不禁又问道:“我是否可以认为,害死尊夫和令郎之人,就是巡海乞王方万秋,而赌王你用计杀死他,目的就是为至亲报仇?”
“大人如今已经知晓来龙去脉,我也再无隐瞒,二十年前,贱息就是被方万秋抓去了半山的,而我夫君俞天海去半山找寻,自此也是一去未回。”
丹杏听章九乔这般一说,登时脸色大变,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抓背后的宝剑,但却听章九乔又说道:“杏仙子不必惊怕,老身并不是那吸血恶鬼!”
“你不是?”丹杏一脸不信,望了望十方,见十方脸上也是满是警惕之色,手也伸到了腰间。
“如果老身真是吸血恶鬼,早就杀死方万秋,为夫君和爱子报仇雪恨了,哪可能会和秦牧,灵福还有边巴法王联手,一起对付方万秋。”
十方听章九乔这般一说,略微思索片刻,这才把手从腰间移开。
“不错,如果赌王您就是吸血恶鬼,的确不会如此,这杀夫杀子之仇,对一个妻子和母亲来说,恐怕一天都等不及要报,而之所以能拖到如今,就说明赌王你之前并没有把握能杀死方万秋,另外,你也知道我并非是方万秋之子,否则,又哪可能会和我这般平静而谈?”
章九乔又点了点头,“钱塘府巡海乞王,手下七大瓦子,几十万人马,执掌钱塘半边天,本身又武功高强,机智过人,老身虽是妇道人家,但还是拎得清分量的。”
十方沉吟片刻,话题一转,又问道:“其实我今日来,并非是要质问赌王缘由,只是想问问赌王,红玉姐姐被劫走,是否是出于赌王的意思?”
“大人此言差异,老身只是要请红玉姑娘到聚宝盆,可并非是劫走的。”
章九乔又淡淡回道。
“请红玉姐姐?我再冒昧问赌王一句,红玉姐姐和五王争霸毫无干系,为何赌王要请红玉姐姐去往聚宝盆呢?”
“实不相瞒,老身是为了报恩,当年红玉姑娘的父亲,淮楚刘总兵曾于老身夫妻有救命大恩,只是老身之前并不知道恩公之女一直在柳浪闻莺失身为娼,是最近才得知红玉姑娘是刘总兵之女,故而才要请她去往聚宝盆。”
十方是微微一愣,他倒是听红玉说过,她父亲曾是淮楚一名千总,因被上司诬陷,被问成死罪,因而红玉才被罚没入娼。
但却真没想到,红玉姐姐的爹曾经救过章九乔夫妻,看样子,章九乔也不像说谎,毕竟,红玉姐姐只不过是柳浪闻莺的一个娼女,根本没资格卷入这场五王争端之中。
“既然红玉姐姐还是赌王的恩人之女,赌王大可说明意图,却为何要派王大忠强行去请红玉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