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咋回事呢?难道我醉酒了?不可能啊,当初五斤状元红我不都一点事儿没有,这十几小盅,充其量也就一斤不到,就能把我喝醉了?”
不过他此刻脑子倒还算清楚,瞅了瞅六魂幡,依旧是那一块紫斑,没大也没小。
尽管脑子清楚,但肚子却是一阵阵发寒,冻得他直打哆嗦,但更让他无法理解的却是,身边的水温却好像急速上升,这会儿就跟烧开了的滚水一般,难以忍耐。
“哎呦,怎么这水突然变的如此滚烫,不行,再待下去,非把我给煮熟了不行。”
因而十方强忍着头晕,就往冬湖方向游了过来,随着离夏海石柱越来越远,水温也逐渐下降,等过了中间的分界水线,就没方才那般热的难以忍受了。
十方不住地纳闷,怎么这夏海的水突然变成了开水?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但至少在冬湖这边,水温似乎没那么热的让人受不了,只不过肚子里依旧寒凉如冰,而且这头也晕的更厉害了,以至于十方几乎都控制不住身体,只想往水底掉下去。最后一咬牙,奔着冬湖的石柱游了过去,好能抓住石柱让自己缓一缓。
好容易到了冬湖石柱,十方揉揉眼睛,简直都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原来这冬湖石柱也是三面石壁,一面空空。
只不过在石柱外壁上,竟挂满了手指粗细的条条冰凌,但和夏海石柱里的寒冰却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在三九寒冬天,房檐下才能结出的冰凌。
但在石柱的里面,却是装满了上下间距完全相同的一层层铜槽,每道铜槽都冒着一道两寸来高的细长火苗,在火苗之上,又架着一盏盏和夏海石柱里同样的酒盅,但却没有用蜡纸封口,而是敞开着口,只是在酒盅上刻有五个小字:状元红始酒。
因为没有蜡纸封口,故而这边的酒香比之夏海石柱还要浓烈的多,但十方此刻可真不敢再喝了,现在要不是紧紧趴在这石柱上,真要一滑进水里,恐怕就出不来了,那自己非淹死不可。
但让他无法理解的是,此刻自己整个身子贴在石柱外侧的冰凌上,非但没觉得冷,反而还觉得有些温热舒适。
这澡堂子还真邪门的很,也不知道自己折腾了这半天,身上的妖气到底洗掉没有,还有这六魂幡怎么突然会出现一块儿紫斑呢?
十方正晕头转向,满脑子胡思乱想呢,却在这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自己熟悉无比,却又极为陌生的女子声音。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只有在自己梦中,这声音才会经常响起在耳边。
之所以又陌生,是因为已经好久都没在现实中听见过这声音了,甚至自己都以为,恐怕这辈子也再不会听一次这声音了。
那声音既满含喜悦,又充满哀伤,语气似冰冷指责,却又像满含温情怨叹。
“你不是马上就要和小苓花完婚了吗?却怎么狠心扔下娘亲娇妻,跑来这钱塘府了呢?”
十方正是头晕脑胀之间,猛一听这一声质问,登时浑身一抖,迷迷瞪瞪回头一望,就见他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只喊了声:“原来这都是我在做梦啊!”
紧接着扑通一声,十方整个人就从石柱上仰面摔进了水里,更是大头朝下奔着晶莹透明的湖底就沉了下去。
十方正昏头昏脑,抱着冬湖石柱大喘粗气,猛然听身后有一女子问道:“你不是马上就要和小苓花完婚了吗?却怎么狠心扔下娘亲娇妻,跑来这钱塘府了呢?”
等十方回头一看,模模糊糊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岸边,再等他死命挤挤眼,看清了那女子是谁之后,脸上竟挤出了一丝诡笑,说了句“原来是在做梦啊。”之后一头栽进冬湖,眼看就沉了底儿。
原来那女子已在岸边站了片刻,只是十方头昏脑胀,一点儿也没察觉。
而这女子本来也满心矛盾,既有期盼欢喜,又有羞涩哀怨,最后实在憋不住,好容易鼓足勇气,问了一句,问完之后,更是把头低了下去,压根没想到十方竟然整个人瞬间沉了底儿。
那女子低着头,双颊绯红,结果好半天什么动静也没听见,这才忍不住抬起头,一看十方四脚拉叉,趴在冬湖底儿已是一动不动。
这下可把这女子吓坏了,本来事先还想了无数种和他见面之后,自己要说些什么?但压根没能想到,竟然会出这种状况,故而满心复杂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急喊了一声:“十方。”身子同时跃起,跳入冬湖之中,直奔十方游来。
等到了冬湖底,这女子一拉十方,就觉得十方的皮肤犹如千年寒冰一般,甚至比这寒气逼人的冬湖冷泉还要寒上几分,登时一颗心疼的好悬没从口中蹦出来,慌忙将十方夹在臂下,游回岸边。
等把十方拖上岸,就见十方全身发白,嘴唇乌青,已然人事不省,但身子还在不停的打着寒颤。
这女子二话不说就将十方抱在怀里,又见旁边地上有几件干衣,急忙全抓了过来,将十方紧紧裹住,同时又哽咽道:“你,你别吓我,快醒过来啊……”
说来也怪,被这女子一抱,十方的身子也微微一颤,紧接着从口鼻中涌出几口水来,也缓缓睁开眼睛。
十方此刻就觉得被一个炽热且柔软的棉袄紧紧包裹住了一般,身上寒冷大减,手脚也有了知觉,这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等他慢慢张开眼睛,见眼前是一张挂满了晶莹水珠的无暇粉面,肌似凝脂,肤如蝉翼,一对儿弯弯的月眉下,两只通红的杏眼满是焦急和眷住,一缕乌黑的湿发从眼角而下,紧紧贴在粉颊之上,而晶莹的水珠,还顺着发尖一滴一滴,滴在自己的嘴唇之上。
十方竟隐隐觉得这些水珠中还带有些许苦涩之味。
这张杏脸自己再熟悉不过,多少次在梦里和这张杏脸相视而笑,但此刻,这张杏脸却满是凄苦哀切之情。
十方慢慢抬起手,拉扯着裹在身上的衣服,却听那女子急道:“你先别动。”
但十方却微微摇了摇头,将手伸进上衣贴身的口袋里,从里面掏出一条叠成了方胜状的杏红色手帕,轻轻抖开,又将手帕贴在女子的脸颊之上,顺着那杏眼的眼角,轻轻拂拭那缕湿漉漉的黑发。
“丹杏姐姐,之前我每次见你,你都是在笑,这次怎么却哭了?”
丹杏本来见十方苏醒过来,心中刚刚松了口气,见十方抬手,又担心他一动再昏过去,这才急忙让他别动。
哪知道十方竟从他贴身的衣袋里,拿出了那条当初自己送于他的杏红手帕,登时就将丹杏之前憋在心中的满腔哀怨瞬间全化作了泪水,她火热的身躯更是颤抖难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