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晃过了正月,已是二月初一惊蛰日。
所谓惊蛰,正是春雷一响蜇虫醒,大地回春,万物复苏之日,也预示着一年忙碌的开端。
还没亮,徐大少就从破草垛上爬了起来。
“十方,你真不去?”
十方迷迷糊糊回道:“真不去,你这么早就去,不是人人有份吗?”
“今全村的人都去,不赶早,轮到你都是凉馒头了,你啊,真是一辈子的穷命,注定没办法出人头地。”
徐大少一边,一边将自己腰里的烂麻绳紧了紧。
“为了今,老子昨晚儿就没吃晚饭,一会儿可要好好开开荤,要不我,你就去吧,你不乐意吃,给了我也行,别浪费啊!”
十方翻过身,不耐烦地摆摆手。
徐大少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走出了破窑。
等徐大少走了,十方也睁开了眼。
“今,就是太一道要来的日子了。”
————————————————
不光徐大少起了个大早,平鬼街正中的赵家大宅也早已是灯火通明。
院子里仆人们正忙碌着布置院落,张灯结彩,整座大宅早已扫得个一尘不染。
赵家大宅的主人,雨后村的首富赵大善人早早就沐浴更衣,此刻正眉头紧锁,望着眼前桌上的早点发呆。
“爹,你也吃点吧,仙长估摸着怎么也要过了晌才能到,到时候爹还要忙乎着招待。”
旁边一个一身锦衣,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出言劝道。
“唉,百家,爹没心思吃,一连丢了几个人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点山宗会派哪个仙长来,咱们雨后村本就不招人待见,万一太一道没当回事,随便派来个不顶事的,爹这心里没底儿啊。”
“爹,你也别多虑了,点山宗既然收了咱的一千贯香火钱,量他们也不敢儿戏,更何况爹你还托了富春孙家老爷子的脸面,点山宗就算看不上咱赵家,富春孙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赵大善人听儿子这么了,这才点点头,“希望祖宗保佑,但愿如此,等会儿你随爹一起去迎接仙长时,好好表现一下,不定讨得仙长欢心,也许就能将你收入太一门下,光宗耀祖。”
“爹,你怎么忘了,太一道有戒律,弟子终生不能娶妻生子,咱赵家是三代单传,儿子要入了太一道,咱家的香火可咋办?”
“爹也不是真让你当什么道士,修什么道法,就是挂个名,当个俗家弟子,如今太一道的俗家弟子,可比读书考功名还气派,孙家的少爷,就挂了个名,连山门都没上去过,就这,富春县的老爷,都已经和他兄弟相称。”
年轻人冷笑一声,“爹,就算挂名,那儿子也要看看来的仙长有多大的本事,想当我赵百家的师父,要先让儿子服气才校”
赵大善壬了赵百家一眼,“都是老子把你惯得,一会儿见了仙长,可别给老子耍你的臭脾气,平日里你横行乡里也就算了,如今可是关系到赵家列祖列宗的大事,你要给老子犯浑,饶不了你。”
“爹,儿子也不是没分寸的人,知道该怎么办。”
“你知道就好,行了,你也别吃了,这就跟爹到村口迎接仙长吧。”
“现在?爹,这还没亮呢?”
“你懂个屁,这样以示诚心,早早去候着,净水洗街,黄土垫道,等的时间越久,越能展现咱的诚心和敬意,你还怕仙长到时候不知道咱们父子不亮就恭候着了?”
赵百家咧咧嘴,只能放下手里的馒头,跟着赵大善人起身出门。
————————————————
十方躺在破草垛上,双目发直,望着破窑里的黄土墙,脑子里又回忆起红鸾让他看的那个梦境。
正这时,就听窑门口响起一声咳嗽,“友在吗?”
十方回过神来,一听正是张秀才的声音,便一骨碌爬起身来,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张秀才啊?”
就见一头花白头发的张秀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真是稀奇,友今儿怎么没去赵家领馒头啊?”
十方微微一笑,“两个馒头有什么稀罕的,你张秀才不是也没去吗?”
张秀才一挑大指,“我早就看出来,友非常之人,圣人有云,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食,看来雨后村只有友和秀才我才称得上真正的大丈夫。”
十方一脸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拍马屁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告你啊,如意阁我到处都找遍了,并没有新货,剩下的那几本,你也早就翻烂了,我就没拿。”
张秀才一听,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怎么会呢?按理早就应该有聊。”
“有,我自然会给你,值十五个鸡蛋呢,我可不会不当回事。”
张秀才失魂落魄一般,拄着拐杖仰头长叹:“唉!长夜漫漫,无书可读,这叫秀才我该如何度日啊?”
十方本就心中烦躁,没心思跟张秀才扯皮,一看张秀才又酸又色的样子,抬手就把张秀才推出了破窑。
“我张秀才,你年纪也不了,要悠着点,别老惦记书里的颜如玉,身子骨要紧,正好趁这功夫,好好养两。”
十方刚拉着张秀才出了窑口,猛然就听到旁边院子里,苓花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剑
“畜生,住手,不要啊!”
声嘶力竭的哭声中充满着绝望。
十方和张秀才闻声都是一惊,心中都是一个反应,苓花出事了。
苓花哭的如此凄惨,喊的如此绝裂,那出的绝不是事。
十方和张秀才同时直奔院子而来,十方心急,几步到了院子口,一看忍不住火就上来了。
就见院中站着两个成年男子,其中一个,正用双手紧紧抱着苓花,而另一个在旁边不停的搓着手,地上,还有根糟木棍。
苓花满脸泪水,极力想挣脱男子的手,但奈何身单力薄,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哭喊。
“你们两个畜生,不要啊。”
张秀才年纪大,腿脚不便,拄着拐杖,这时才气喘吁吁到了院口,一看是这个情形,魂都飞了,“住手,光化日之下,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男子听到身后喊声,同时转头,但并没有放开苓花。
十方这才看清,两人都穿着赵家家仆的衣服,往脸上一看,还是熟人,抱着苓花的叫赵禄,旁边挽袖子要动手的叫赵福,都是赵大善人家的家丁,也是赵百家的得力手下,平日里跟着赵百家可没少欺负自己和徐大少。
十方一看是赵福和赵禄,心里就是一咯噔,要是往日,本就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再加上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儿,十方早就忍不住了。
但今实在特殊,是太一道来雨后村的日子,而赵福赵禄又是赵家的人,因此十方略一犹豫。
张秀才见孙女被欺负了,举着拐杖,本想上去拼命,但一看是赵福和赵禄,举着拐杖的手就僵在半空。
“赵福赵禄,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张秀才喊道,但一点底气都没樱
赵福也看见张秀才了,却是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我张秀才,你老子去哪儿了,我们兄弟找你买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