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让外人知道贺家出了妖怪？这是什么道理？”

“诹取，青铜王朝有严令，凡是家中豢养妖孽者，死罪不赦，如果外界一旦风传，贺家木坊为了自身利益，豢养妖怪，试问关山铜还敢将贺家收入其下吗？”

“贺家豢养妖孽？这明明是穷奇为了养怀金娥五魂，并不是贺立业私自豢养的金妖！”

“诹取，你难道不明白什么叫人言可畏吗？妖孽出自贺家，如果没有你们拆穿其中缘由，外面又有谁会知道这是金妖所为？纵是贺家满门被灭，也自会传为是贺立业自己养妖，最终被妖怪反噬，实乃罪有应得。”

诹取闻听，惊的是目瞪口呆。

李淳阳悠悠叹了口气，又道：“贺家在孝沧镇本就一枝独秀，几乎垄断了整个傀儡生意，正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盼着他们倒霉，一旦有点风吹草动，比如传出妖怪就是贺立业的义子贺毓龙，是贺立业用邪术从豢养的妖孽，才使得贺家发家，正所谓破鼓万人捶，后面会传成什么样，就不用我多言了吧？”

“这……”诹取望着李淳阳，心中竟生出阵阵寒意。

李淳阳又接着道：“而且，青铜王朝还有严令，如在朝为官者私自结交养妖之人，罪同自养，到时，关山铜非但不会收降贺立业，而且还会让火阳子林素灵，将贺家变成一把利剑长矛，而矛头直指的自然是当朝宰相李相公。”

诹取听得是寒意连连：“你们这哪里是除妖安民，分明是要把贺家往死里整啊，但是关山铜也非等闲之辈，岂会轻易就被你们摆布？”

李淳阳淡然道：“诹取，难道你还不清楚，朝堂之上，兵儒之争虽波谲云诡，但双方一直都是暗中角力，表面上关山铜和李相公同殿称臣，只是偶有政见不和，但大体上还都表现出文武和睦，同心协力，共保社稷的架势，矛盾并没有表面化。”

“这我知道，李相公甚至和关山铜兄弟相称，逢年过节，婚丧嫁娶，生辰祭祀都互通礼节，京城百姓也称二相和睦如亲，动刀子的事都是暗中下手，比如李相公中了怨马咒，就算事败，到最后也没查到关山铜头上。”

李淳阳道：“李相公读圣贤书，奉先修身再齐家后治国之道，为官重名声，为人惜羽毛，开口必精典，行事仿古贤，纵是满朝言官被李相公压制久矣，都挑不出一丝破绽，更别提宦官出身，只粗通文墨的武人关山铜了，想要搬倒李相公，谈何容易，所以也只能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如果贺家养妖成了事实，根本不用我们混元教摆布，关山铜自己就会紧紧抓住这把利剑，从而将兵儒之争，赤裸裸地摆到台面之上。”

诹取额头竟冒出冷汗，“你是关山铜会以李相公结交贺家，罪同养妖为由，在朝堂和皇帝面前攻击李相公？”

李淳阳摇摇头，“这根本无需关山铜自己出面，只需将此事传入京城，满朝言官就会对李相公群起攻之，太一道也会暗中推波助澜，更甚者，还可以诬陷是李相公授意，让贺家替自己养妖，而养妖是仅次于谋反的大罪，就算不能一举置李相公于死地，但由此引发朝堂和民间两方的压力，也足以迫使李相公自己辞官了。”

“怎么会这样？你，你方才不是是为了不让关山铜收降贺家的计划得逞吗？”

“没错啊，关山铜之所以想要收服贺立业，是因为事先并不知道贺家闹妖，但就算贺立业再隐瞒，岂能瞒得过火阳子林素灵，至于贺家本身，顶多也就值半个顺安府的钱粮，但要是因此搬倒了李相公，那就是整个青铜王朝的钱粮，关山铜再蠢，也还是算得清这笔漳，如此一来，关山铜还会稀罕贺家这个土财主吗？也自然不会再收下贺家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连李相公都会深受其害，反而更让关山铜受益了吗？你们混元教不是早就远离朝堂，难道也跟太一道一样，投靠了关山铜吗？”

“其实对于我们混元教来，关山铜也好，李相公也罢，都是一丘之貉，谁受益谁有损跟我们毫无干系，而宗主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不挑起战事，以致黎民涂炭。”

“我呸，李淳阳，你的真比唱的好听，你明知关山铜早已联合白银帝国，之所以没办法立刻起兵，正是因为有李相公压制，无法掌控兵权，你们现在这么做哪是要阻止战起，反而是助纣为虐，帮着关山铜除掉李相公，一旦李相公倒了，关山铜就无人钳制，大战必起，你怎么好意思能出是为了阻战，为了下苍生？”

李淳阳等诹取一口气完，这才解释道：“诹取，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正是因为如此，反而让关山铜不会立刻挑起战事，或者至少三年之内，他也无力举兵，但如果混元教不这么做，关山铜不日就会开战，而结果，青铜必将大败。”

诹取听李淳阳所言，更是气呼呼道：“你少胡袄，关山铜如今已经染指雁翎军，如再没了李相公，他肯定立刻宣战，怎么可能还等到三年之后？”

李淳阳摇摇头，“诹取，方才我已经解释过，关山铜极力主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保，但如果李相公倒了，他面临的威胁大减，挑起战事的想法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急迫了，否则，他明知准备不足，也会铤而走险，仓促起兵，这样后方有李相公钳制，辎重钱粮又只能从定远一府供给，面对的却是镔铁南院铁骑，而白银帝国尚在中京苦战，根本无力配合关山铜夹击南京，胜败自然可想而知，到时候百年雁翎军一旦折损殆尽，青铜就再无力自保了。”

李淳阳接着道：“但如果李相公倒台，兵儒之争就会表面化，那关山铜的首要目标就会从发动战争变为先稳定朝堂，争取最大的权力，而对于儒门来，虽然李相公倒了，但整个儒门树大根深，六事经济依旧掌握在儒门手中，关山铜想要完全操控朝堂，夺取六事控制权，掌握五军兵权，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时，朝堂上就会出现兵家强，儒门弱，而所谓中立的太一道和关山铜也会为了争夺权力，发生激烈冲突，继而太一道就会转向与儒门结盟，共抗关山铜，届时，关山铜的主要精力只能先放在对付太一道和儒门的内斗上面，而无需铤而走险，仓促发动战争了。”

诹取被李淳阳了个瞠目结舌，“这，这，我是完全被你弄糊涂了，我本就不懂这些，就当你的都是对的，但……”

李淳阳也叹息一声，“你是不是要，但这样，对贺家也太不公平了？”

诹取没吭声，但明显并不认同混元教的做法。

“贺家自有原罪，就算没有卷入兵儒之争，仅是叶姐一事，也注定其结果，而且，贺家的惨剧只不过是一家之事，像这样所谓的人间惨剧，每时每刻，无不在下任何地方，任何家族里重复上演，但充其量，受害者，也仅是一家冤魂，但如果战起，将不知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又不知有多少人会无辜丧命，混元教正是为了下苍生，才不得已如此行事，正所谓舍家而保大家也。”

李淳阳顿了一顿，又道：“而这时，恰好火阳子林素灵和郭药师一起北上，火阳子道法高深，纵是贺立业极力隐瞒，也绝瞒不过火阳子，但恰恰在这个问题上，出了纰漏，那就是火阳子林素灵虽然和郭药师一同北上，但他的目的并非是贺家，如果他不来孝沧，贺立业必定会隐瞒血傀儡一事，如此一来，就会前功尽弃。”